金石文字是中國古代文獻中的重要一支,在現代考古學興起之前,對這些文字的分析和研究,成為我們了解古代曆史和文化的重要手段之一。隨著金石典藏、出土、流傳的增多,對金石的著錄也逐漸興起,金石學也逐漸成為一門顯學。從對金石的初步研究,到著錄金石,再到探討金石著錄及研究,金石學在逐漸發展中,形成了一條明晰的曆史脈絡。
第一節先秦——金石學的胚孕期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全國,設立郡縣,實現了中央集權的統治。這一事件在中國政治史上是一件大事。在中國文化史上,也相應地出現了一係列重要事件,如書同文、車同軌的確定,度量衡的統一等等。其實,在金石器物上,也隨著大一統王朝的建立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姑且不論此後的發展曆程,從此前的狀況來看,金石的鑄造和使用,也在年代的推進中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兵器和農具,從材質上來看,以前的石質工具和木質工具逐漸被青銅器和鐵器取代;從用途上來看,從原來簡單的擊打器(石球)和切割器(石刀)等,發展出了矛、戟、刀、劍、箭等器物,盾牌這類防身器物也已經出現。盛物的器具,其材質也逐漸從原來利用大自然的“生產”——瓜果外殼、竹木等,發展為泥器、陶器,再後來便鑄造出精美的青銅器皿和石器。在這些盛物器具發展的同時,火的發現讓人們改變了茹毛飲血的生活,也讓人們逐漸開發出了一係列可以用來燜煮食物的器具,如鼎、鬲等。又因為火的存在,其光改變了人們夜伏晝出的生活習慣,燈具由此進入了人們的生活。
就在人們揣摩如何使生活變得更為舒適、使工作效率更高、使藝術享受更強的過程中,一些器物逐漸被另外一些功能更強的器物取代;一些原來並不存在的器物,應人們的需要逐漸產生;一些已經不再被人們需要的器物,或者逐漸被人們遺忘,或者逐漸被人們提高地位——供了起來。
就在金石器皿向前發展的過程中,人們對前代器皿的琢磨也逐漸發生,金石學這門學問也在模糊間萌動。
第二節秦漢——金石學的萌生期
秦始皇統一中國,期待萬世一統,自稱“始皇帝”。但是,他的美夢很快破滅,秦僅曆兩朝,便被農民起義的狂瀾吞沒。劉邦起於畎畝,建立漢朝,與民休息,開啟了兩漢的繁盛局麵。就在這一時期,金石的製作和文字鐫刻,也呈現了一個更為繁榮的景象。第一次大型的經典文獻上石便在這期間成為現實。從現在出土的文物來看,漢代的磅礴氣象,往往於碑石、金石器皿間散逸而出,讓人遐想當年盛況。對金石的研究,也在這時候起步。
首先,秦漢時期已經開始對古代遺存上的文字進行考釋。《漢書·郊祀誌》記載了漢宣帝所得的一尊鼎,鼎上刻有文字。於是,漢宣帝讓下屬對其進行研究,發表自己的看法。當時,許多官員提出要將這尊鼎供奉在宗廟之中。而著名學者張敞通過對鼎上銘文的釋讀,認為該鼎屬於周代一位大臣的子孫記述周王褒揚之事,不應該供奉在宗廟。張敞說:“臣愚不足以跡古文,竊以傳記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褒揚大臣,大臣子孫刻銘其先功,藏之於宮廟也。鼎小有款識,不宜薦於宗廟。”這一故事說明,在秦漢時期,已經有人對發現的古代遺存進行文字方麵的研究了。
其次,秦漢時期已經開始對古代遺存的時代進行鑒定。《史記·封禪書》中,曾經記載了一則故事,說的是漢武帝擁有一尊古銅器,讓李少君鑒定年代。李少君說:“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漢武帝查看該器上所刻的文字,果然如此。這件事情在《史記》中出現了兩次,還有一次是在漢武帝的本傳中。兩件事情的記述說明,李少君在古銅器的鑒定上具有相當高的造詣。
再次,這一時期已經開始有意識、無意識地抄錄和著錄所見到的古代遺存和當代重要的金石文字遺存。在《史記》和《漢書》中,有對秦始皇封禪泰山立石刻石事件的詳細敘述。《國語》中,引用了商代衰亡時期的銘文,《周禮》中,引用了量器上的銘文,《禮記》中,應用了孔悝的鼎銘。這些銘文和鼎銘的存在,說明當時的人已經對這些文字有所關注。
在這些金石器皿的鑒定以及文字的考證、辨識和著錄過程中,金石學悄悄地邁開了它前進的腳步。
第三節魏晉至隋唐——金石學的蓬勃期
秦漢之後,金石學逐漸發展,對金石進行研究的各個方向均已出現。隨著時間的流逝,金石研究的這種發展也明顯起來。
首先,在撰述上,更為自覺地引用金石文獻材料。酈道元為《水經》作注時,主動地征引各地的碑刻文獻,據統計,在他的《水經注》中,共援引了漢碑近百種,魏碑約二十種。《洛陽伽藍記》的作者楊衒之在五卷書中,也征引了寺廟之中的所有碑石。魏收撰《魏書》,在《地形誌》中,也大量引用了漢魏以來的諸多石刻。這些金石文獻材料的運用,已經帶有明確的目的性,不再像秦漢時期那樣難以判斷其是否為有意識的著錄。
其次,開始有金石和碑文方麵著錄的專集出現。在《金樓子》中,梁元帝提及自己曾經收集並著錄碑文,題其名為《碑英》。從其記述,我們可以看出,這很可能是碑文著錄方麵的第一本專集。可惜,此作現在已經無法見到,難以判定其真偽。關於梁元帝著錄碑石的記載頗多,如《隋書·經籍誌》記載,梁元帝著有《雜碑》二十二卷,《碑文》十五卷。鮑廷博在刊刻《金樓子》時,曾指出《金樓子》中所提《碑英》一百二十卷,可能在隋朝時已經遺失大部分。可見,鮑廷博認為,《雜碑》和《碑文》應該是《碑英》中的一部分。除了對碑石著錄的書籍外,《隋書·經籍誌》中還有顧烜撰著《錢譜》的記載。雖然兩書都未能流傳下來,但關於這兩本書的記載說明,在這一時期已經出現了著錄金石碑帖的專集。
再次,考證文字的工作和以石訂史的工作也豐富了起來。從現在的文獻材料來看,這方麵的記載頗多。如《漢書·律曆誌》記載了管的製作材料為竹,而魏人孟康根據漢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所得白玉琯,認為古代的管也有玉器製成的,訂補了《漢書·律曆誌》的不足。梁人劉杳與沈約兩人曾坐談宗廟的犧尊,沈約言及鄭玄的描述,但因未見古器,計劃改變此器的製作方法,但是劉杳指出晉永嘉年間在齊景公墓中的發現,說明了犧尊的製作方法。此事在《南史》中有詳細的記載。又如北齊顏之推的《顏氏家訓》中,曾經提及秦代的鐵秤權旁有銅,銅上有銘文:“詔丞相狀、綰”,由此證明,秦代丞相“隗林”應該是“隗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