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麟的笑僵在臉上,將目光放在了我與阿四身上,一副有苦說不出之感。我眼裏布著幾道笑意,與阿四互相望了一眼。而後阿四的手繞過我身後,搭在了我的腰間,他這才展開一道淺笑,語氣輕柔地緩緩說道:“這倒是沒有什麼不好的,就如你方才所說,既然你是我們三人中最年長的,長幼有序,你定是扮演那最老成的。”隻見倉麟的臉上,連方才那道生硬的笑都消弭而散,現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在裏頭。他欲伸手,但伸了手又是抽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氣,才語氣緩和道:“一歲之差罷了,何須放在心上,這副人形隻是虛幻弄影,來,你若是願意做這老者,你來。”阿四淡定的炸了眨眼,道:“我不願意。”我大笑起來,笑聲中,聽阿四聲音沉穩道:“倉麟兄,一歲之差隻是幻影罷了,蛇修數千年為蛟,蛟至千年才蛻一次皮。”阿四望了一眼倉麟,似風帶起他嘴角的一道淺笑。倉麟啞然,呆定在了原地,眼中卻是溢起一絲不安分起來。我與阿四並肩走著,許也就是習慣了他身上的溫度,所以時不時又將他當做早期的那條小白蛇了。我抬眼望了眼阿四,正對上阿四幽邃的雙瞳。心想那本是一雙不聚焦的眼睛,此刻卻是愈發讓人覺得,其中好似布著一道望不盡的夜色來,就如墨一般盡撒周匝。我眨眼,仍盯著阿四,說道:“你哪裏是不一樣了,我卻說不出來。”阿四將眼轉向別方,留了一道笑,好似幽微。我鬆開阿四,朝身後望了一眼,嘈嘈的人群裏,看見倉麟仍舊是杵在原地。不禁朝他招手,喊道:“倉老爺爺,你倒是快一些。”倉麟跟上來,硬生生的插足於我與阿四中間,問道:“你可懂如何販賣貨物?”我便指著不遠處的商販,道:“學著他的樣子不就可以了。”倉麟打量了一眼那處的商販,疑惑道:“成的了嗎?那商販是賣首飾的,都是小零碎。”我找到一處角落,信手將一塊粗布攤在地上,繼而望向倉麟,道:“將果子倒出來吧,趁著現在沒人注意到這裏。”倉麟詫異,頓了頓,便將施法隱藏在袖中的果子倒了出來,聽他柔聲道:“還以為你說學著那商販,卻沒料到你是這般隨意的將一塊布扔在地上,就當完事兒了。”我聳肩,道:“你以為呢,我又不是正經做生意的人,我隻是不想把我辛辛苦苦,日夜辛勞種的果子浪費掉而已。”阿四將一隻手輕搭在我肩頭,俯身靠近我的耳邊,輕聲道:“你可是常將我拋在園林不管不顧的,又怎的來的日夜辛勞呢?”他又直起背,乍有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望著我道:“也是忍得下心來。”我抬頭望向阿四,那是一雙水深之處的黑珠子,望著望著便不覺的望了進去,未來得及為自己狡辯什麼,卻是乍得冒出了倉麟的一顆腦袋來,才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我趔趄的退了兩步,捂著胸口舒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將怒目轉向倉麟,便聽他在耳邊做聲道:“你們兩個不會真的要“玉郎”“韻娘”的叫上了吧?若是有戲,一定要與我說上一聲。”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倉麟話中的意思,於是伸手拍了他的腦袋,他許是感覺到莫名其妙,便轉身問我:“你怎麼又打我了?”說罷,便伸手欲要回擊,我見勢,跑到了阿四身後。阿四伸出一隻手攔在倉麟的身前,此時的言語好似大義凜然,他道:“你便不要在欺負她了,那些要細水長流才知道的事情,怎可能一句話就定下了。”說完,將我從他身後拉了出來,細聲問道:“果子你還要賣否?”我將目光轉向前方,這才發現身旁已是站了許多人,看熱鬧勝過了看果子,我亦在人群中聽到一聲:“這媳婦真差勁,竟是欺負起自家的公公來,也是苦了這白發老翁,自家的兒子竟也是站在媳婦這一頭來欺負自己。”有幾個人蹲下身挑起了果子,臉上不知是何等的表情,隻是還未等我開口解釋眾人口中所謂我與倉麟的翁媳關係,倉麟已經邁出一步,擺著他那布著褶子的雙手,闡述道:“大家誤會了,這位女子她是我的小妹,那位是我的幺弟,隻是年紀差距大了些罷,可千萬別再將他們二人當做一對嘍。”說著,亦是倚老賣老的做聲咳嗽一聲。我跟著解釋道:“我是二姐,不是小妹。”我斜視倉麟一眼,望見他嘴角那似有似無的壞笑,又是回頭望了一眼阿四,他亦是是似笑非笑一般,心想,我可是說錯了什麼?人來人往,帶走了許多果子,我聽倉麟說袖子中的藏得果子幾乎是要沒有了,便滿心愉悅的揣著所得的錢,跑去不遠處的飯鋪買了些吃食。拎著吃食回來時便望見果攤前,幾名女子正有說有笑的與阿四對話,倒也是放的很開,說不準就是哪出的花娘。阿四神情冷淡,定座在原處,本就不愛言笑的臉就如鐵石一般。阿四一旁的倉麟,則是想盡方法欲與姑娘們談上些話來,他拂袖抬手欲要說出一個字來,那些姑娘便是將頭轉了個方向,貼近了阿四的身上卻是被那些姑娘厭棄的扔在一旁。我倒是有些同情起倉麟,想他那副顧影自憐的模樣,想他自己最在乎的容顏,卻是在他人眼裏一文不值,倒是有些讓人憐憫。於是我悠悠的走了過去,裝做一名挑水果的人,蹲下身有模有樣的挑起果子。阿四與倉麟投來困惑的眼神,我先是忽視那兩雙帶著疑惑不解的眼睛,繼而抬起頭,乍得裝作驚訝的模樣,指著倉麟激動無比,四周的人乍得將注意力轉向了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