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他將手中毛筆扔進筆洗,伸手從筆架上又拿了支蘸了墨:“玉卮從不喝茶。”我起身朝他行了禮:“喝茶這個東西本是能培養出的愛好,喜歡什麼人就得和他有一樣的愛好,沉淵喜歡彈琴,但這個明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便先由喝茶來接近他容易些。”

他唇角輕揚起個弧度,卻是冷笑道:“為師卻不是你還有這樣的心性。”我如何沒有這樣的心性,卻不知玉卮是否這樣的心性,我道:“老師,我被父君趕出來了,在你這兒住一百二十年,可好?”

謝玉將手中筆靠在硯上,淡淡說了聲:“隨你。”

絮巫說八卦果然是一絲不差的,在這兒住的一百二十年得有多無聊,等死便要在這樣的地方才顯得慢一些,頗有些度日如年的意思。

我本不是真的玉卮,他卻是實打實的謝玉,玉卮之前與他勢同水火的感情我不能私自將它打破,那太缺德了。

我誠懇的看著謝玉道:“老師,我先前在三清化境時被凶獸咬傷了,有些事記不大全了,若是先前有什麼得罪過你的了地方,我也記不大得了,你可莫要將我不知道的東西強加在我身上。”

若說沉淵這樣的人就應該站在三清浮屠上受人敬仰,謝玉這樣的人便應該是長在天山上,可望而不能及的雪蓮花,我從前的性子若是見了這樣的神仙,定要去摘一摘,但如今虛虛妄妄幾萬年過去,該磨平的性子也早已如沉水一般,驚起微瀾,總算學的一絲半分沉淵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氣度。

離山之巔確然是個極美的地方,抬頭便見神宮上頭的那二十四隻五采鳥繞梁媻娑,神宮裏多假山花草,管著天君花開時辰的神官住的地方自然少不得花草,但這處處生花的景致我有點憂傷,我這個人最棒的地方便是迷路,並沒有長在這個地方就少了這項技能,誠然我並不覺得很安慰。

假山後兩個路過的小仙娥正低聲說著八卦,正在說八卦的人基本都有著怕被人發現的心思,若是被發現了心裏定要想方才的八卦有沒有被聽進去了,若是一直心裏裝著這件事心裏定要有壓力,有了壓力便會心神不寧,心神不寧便會犯錯,我認真想了想,我本是個善良的姑娘,不能做這樣的事。

我從假山後拐了個彎兒想避過去,卻不巧,兩座假山之間卻隻一個出口,就這麼不巧的直直裝上了,兩個小仙娥看著我連忙行禮讓了條道兒給我讓我過去,我道:“我方才轉悠久了有些暈,你扶我回去。”

謝玉隻有我一個學生,上課時也隻盯著我一個人,日複一日的上著佛理課,一篇又一篇的講著佛偈典故,我原先為了和沉淵有一些共同語言也看了不少佛經,好歹也懂了些。

謝玉看著我的眼神有一瞬間欣賞,卻一閃而逝我覺得可能是眼花的可能性比較大些,他道:“看來,你去三清化境找沉淵所得不少。”

假如有一日謝玉能欣賞我不過是覺得他自己的教育起了一絲作用,叫做欣慰。我猛然想起來,我是在玉卮死後拿到這枚溯心鏡,來的這時候正巧遇上玉卮垂危,若是我的魂魄來搶了玉卮的身體,豈非罪過。

但好歹都要死的,即便我沒有來搶了她身體,一百二十年後她也是要魂歸幽冥司的,去喝一碗忘川水,來世記憶裏再沒有謝玉,也沒有沉淵。

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苦我能感同身受,我喜歡了沉淵幾萬年,也吃了許多苦,若玉卮與沉淵沒有緣分,還不如早些斷了。

離山之巔最美的時候卻不是盤旋而舞的五采鳥,謝玉告訴我每日卯時東方日頭緩緩從山下升起的時候,一絲光亮照進離山之巔,萬花輕張開的瓣蕊細細綻放,西邊清寒月色未退,東方一縷晨色緩緩升起,五采鳥低低發出幾聲嘶鳴,我搬了個馬紮坐在離山之巔最高處等日出。

撐著下巴有些犯困,拎了小板凳朝白棠樹下靠了靠,來時忘了拿件外衣,若是現在回去等再折回來,日頭便沒有什麼好看了,白等了這些時辰,我搓搓胳膊靠著樹閉了閉眼。

再醒來時,極刺眼的日頭早已掛在離山之巔最頂上,身上披著件外袍,像是謝玉的,我起身伸了伸懶腰卻未見著謝玉,我拎了馬紮往回走,半道兒遇上他正折回來,手中拎著一個食盒,我道:“老師。”

他道:“過來。”我跟著他腳步坐到他旁邊,他將食盒中一疊醋醃梨放到我麵前,又盛了碗粥遞給我,我伸手接過有些懵,傳言中那個冷漠孤傲的謝玉會給人盛粥,這個人不是旁人,是他討厭的玉卮,我握著粥忐忑道:“老師,這個粥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