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白可以說是看著長孫草綠長大的,從小就很維護她,此番會出手打她,可見他內心的悲傷達到了何種極限,然而事後他也知自己太過衝動,才會釀成大錯,長孫草綠的個性他最清楚不過,雖然任性妄為,卻是最懂人心,小時如果因她而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她都會暗中想盡辦法補救,何況幼時的話語又怎能當真?
長孫草綠自是不會怪罪於他,但他自己內心卻悔恨難當,長孫草綠的悲傷不是他能夠化解的,他隻恨自己不能幫助她。
那日之後,師兄妹四人為恩師做了一個衣冠塚,又設下靈堂,在靈堂上跪了三天三夜,自此早晚三炷香供奉從不間斷。江露白、駱靜秋、王陵三人謹遵恩師遺願,輕易不再下山,即使下山也絕不入江湖,但長孫草綠卻身負墨桑重任,不日就要下山而去。江露白三人本要與長孫草綠同去,好助她一臂之力,但長孫草綠拒絕了,江露白見她如今也有父親庇護,知道肅風居從此不會再是她唯一的歸宿,也就不勉強,隻是托付舒歌弋照顧好她。
長孫草綠離開肅風居之後,心情似乎平複如初,她要求侯青帶她去看杉曲,舒歌弋自感不便再與他們同行,遂與他們分手,長孫草綠隻是笑笑送他離去。
杉曲被侯青救回之後,又有肖久豐悉心照料,已能下床行走,但他一恢複身體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將眾人遠遠趕出屋子,自己一個人躲在屋裏放聲痛哭。
隻哭得喉嚨裏再也出不了聲,眼睛裏再也出不來淚,才坐在地上愣愣的發呆。
這一呆就呆了三天,直到長孫草綠的到來。
“吱呀”一聲,門被很小心的推開,一張臉從門外探了進來,她往屋裏看了看,然後飄然走了進來,坐在杉曲的旁邊。
“還有我。”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
杉曲驚了一驚,木然轉頭。
長孫草綠清亮的眼睛越發清明,她再一次朝他微笑:“還有我,你不孤單!”
杉曲的表情頓時又淒然起來,他看著長孫草綠身體不能自已地抖動,微微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長孫草綠滿意地笑起來,扶著他往外走:“來,我們出去走一走。”
鬼哭城就建在獵山南麵五百裏以外的一片水簾下,隻是因為那個地方險峻異常,先是被一片森林隔絕,又被一處險灘攔住,還要飛躍一個千丈高的懸崖,普通人別說到不了,根本連知道這處地方的機會也甚小,所以鬼哭城才會成為江湖秘派之一。
越是絕境的地方,風景越是美麗,杉曲由長孫草綠扶著坐在崖頂,心境一下子豁然開朗。長孫草綠指東指西,興奮地說個不停,杉曲聽著聽著也慢慢吸引了過去。
許久之後,他突然道:“你不問我為什麼會獨自存活?”
長孫草綠看著他眼神含笑:“你要想說自然會說,我又何必要問呢?”
杉曲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們在下墜的時候發現了有關滄箭的線索。”
長孫草綠眉頭一皺,隨即恢複:“什麼線索?”
杉曲猶豫了一下,將身上的衣服解開,“你看看我的背後。”
長孫草綠好奇地轉到他的背後去,突然猛地身子一震,“這是?”
他的背後盤著一條白色的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東西正在他的背後緩慢地遊走,乍然一見長孫草綠,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衝她齜吼。
長孫草綠大驚,本能往後退去,竟一下子跌倒在地。
杉曲回頭道:“怎麼啦?”
長孫草綠臉色煞白,指著他的背顫巍巍道:“這是什麼東西?”
杉曲看了她一會兒將衣服重新蓋住背,輕聲歎了一口氣:“果然隻有你能看得見。”
長孫草綠坐回到他的身邊,歪著頭道:“難道別人看不見嗎?”
杉曲點頭,“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人發現我的背上有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她道,“連你爹也不知道。”
長孫草綠頓時大感稀奇,嘖嘖道:“真是神奇的現象。杉曲你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是我們墨桑族守護滄箭的神獸:顓已,你看見的樣子就是它被困住的樣子。”杉曲道。
“顓已?它被困在哪?”長孫草綠問道。
杉曲搖搖頭:“冥冥之中這個封印衝進我的背,兩位族長及四大長老才合力與天道抗衡拚死將我送了出來,根本什麼也來不及知道。”
長孫草綠沉思了片刻道:“也就是說我要把顓已救出來才能找到滄箭了。”
“不是你,是我們。”一人朗聲道。
長孫草綠轉過頭,就見肖闊搖著扇子優哉遊哉的晃了過來。
“你知道顓已在哪嗎?”長孫草綠笑道。
肖闊將扇子一收,指著杉曲道:“我不知道,但它知道。”
長孫草綠又笑:“杉曲說了他不知道。”
肖闊笑道:“我說的是它,不是他。”
長孫草綠立刻會意,把他的扇子奪了過來自己搖著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