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熱浪順著食道一擁而下讓他一下子挺直了腰杆!
這才是活著啊!
粥上撒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白糖,唐威用勺子把糖攪拌勻淨,然後兩手捧著一口氣喝了半碗。
溫熱的粥馬上中和掉了包子的熱力,而唐威經過這道洗禮也重獲新生心滿意足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一抬頭發現正對麵有一個三十許歲的男人正含笑看著他。
這個男人梳著分頭,頭發上抹著發蠟。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眼鏡後麵是一雙狹長的眼。倒吊眉,一眼看去應該是有很深的戾氣,但偏偏他所有的戾氣都被眼鏡框住了,晃眼一看甚至還有些和善。
往下是一張刻板慣了的方片臉,盡管現在臉上掛著笑容但他本人顯然平日裏很少開口微笑所以臉上肌肉很僵硬。
嘴唇很薄,微笑時根本合不攏露出裏麵森白的牙齒和猩紅的牙齦。他笑時兩側嘴皮幾乎咧到了耳後,這哪是笑分明是饑餓的野獸。
這人打著領帶,白色襯衫外麵是定製的黑色西服。他兩隻手都放在桌下,腰板挺得筆直眉宇間能看出來對四下環境的不屑鄙夷。
儼然一副上層人士屈尊下臨的樣子。
唐威的十指抓著碗沿略用力,骨節稍有些發緊。這細小的動作絲毫沒有逃過對麵這人的眼睛,這個男人抬手推了推鏡框,笑道:“薛先生?您可讓我好找。”
他的手指很白很嫩,這樣一雙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他的嗓音故意壓的很低,但依舊改不了發號施令慣了自帶的威壓。
“你認錯人了。我姓唐,不姓薛!”
店內食客已經走掉大半,男人四下看了看,揮手叫來掌櫃吩咐道:“來一籠包子,要十成純瘦肉的。蒸的爛點,再來一碗豆腐腦,多放香菜。”
唐威自顧自吃著包子。
男人絲毫不見尷尬,又說道:“哦?我要找的是昔日有鳳來儀舞鳳樓樓主,盛年時尊稱白夜流星的薛一笑,薛大先生。莫非在下眼拙了不成?”
唐威神色不變,悠然吃著包子,細嚼慢咽又喝了一口粥,才說道:“不錯,你認錯人了。我姓唐,不姓薛。”
男人的假笑慢慢斂住,聲音也微微抬高。
“薛先生何必拒人千裏?我既然出現在先生對麵必定是有了十足把握,我追隨先生以逾期七天,這七日先生雖然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但是…”
男人說到這裏不得不打住話頭,老板端著包子擺在了他眼前。男人眼中閃過一絲陰厲,心頭一股無名火躥騰起來。他強自按耐住性子,等老板拾掇好一切才繼續道。
“但我發現最近三日還有另外一夥人在探查先生行蹤!而那些人,出身有鳳來儀,並且個個身手不凡…”
唐威仍舊無動於衷。
老板又為男人端來了豆腐腦,男人再一次被打斷已經快到爆發的邊緣。他眼角上挑,眼瞅著就要站起來大發雷霆但下一秒似乎又有所顧忌硬生生忍住,隻是大聲道。
“行了老板,上一邊去待著!別打擾我們談正事!”
“穿的倒是人五人六的,談正事到我這個小破攤子來談,裝什麼大尾巴狼…”
男人扶了下鏡腿,嘴角的肌肉一陣抽搐。
唐威這時反倒氣定神閑下來,他已經吃完了一籠包子。正在吃第二籠,糯軟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肉餡整個攤開來香味一下子彌漫。
味蕾受到刺激後唾液分布讓人食指大動食欲大增。
“薛先生,咱們開門見山好了!你身上這身衣服和我的一樣,都不應該出現在這種醃臢地方!我的來曆想必先生也能看出一二,我也是受命來請先生去北方一趟。先生雅量高致,我不敢魯莽行事怕唐突怠慢了先生,所以懇請先生自覺。”
唐威不為所動吃完最後一個包子,喝淨了碗裏的粥,用紙巾擦幹淨了嘴,這才淡淡道。
“我說過了,我姓唐,不姓薛!你認錯人了!”
男人的怒火徹底壓不住了,他猛的竄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空蒸籠彈起幾尺高,眉毛倒豎,厲聲道。
“姓薛的!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老老實實跟我走一趟,我絕不為難你!先前我看你年邁不想與你動粗,你可不要倚老賣老!若真的動起手來萬一傷了和氣損了你一世名聲可別怪我!哼,莫說我跟了你七天,就算你真的姓唐,今天也必須跟我走一趟!否則,哼!”
他話沒說盡,但威脅之意誰都看的出來!他心中確實非常得意,這種從電影裏學來的台詞真正用起來可比看電影的時候痛快多了。
唐威似乎被男人這股凶悍之氣唬住了,怔在那裏半天沒有言語。
男人道。
“姓薛的,老實跟我走!我不會為難了你!”
唐威雙目看著他,他渾濁幹涸的瞳孔慢慢濕潤。洗淨眼中的泥垢後和他對視的男人發現眼前這個年逾古稀的老頭眼裏看不到半點膽怯,反之隻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深深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