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城上所有人悚然動容,回頭看去。
西邊的角樓裏,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襲黃衫,看不清麵目、聽開口,卻是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在猛烈的沙風中清晰傳出,響徹全城:“大光明宮星聖女,致意敦煌城主公子舒夜座下——明尊渡世,教民何罪?無辜屠戮,罪孽深重。屠刀不放、終必成魔!”
“魔教妖孽!”城上城下頓時一片轟然,百姓和客商看著角樓上那個人影,臉色恐懼。
“是明教‘五明子’中的長老妙火。”站在他身後的霍青雷忽地低聲提醒,眼神凝重,“這個老婆子三個月前被公子擊敗,負傷遁去、如今竟然有膽子返回?——公子!可能她是回波斯總壇求援了,這次來的魔教高手恐怕不簡單,須得小心。”
似乎沒有聽背後屬下的提醒,在看到金色小箭射來的那一瞬間、公子舒夜的眼睛霍然渙散開來,有些恍惚不定。他下意識地抬手按在胸口,仿佛那裏有烈火燃起。
——終於來了麼?在看到那一箭破空而來的刹那,白玉麵具後的眼睛卻有了笑容,那一瞬的光芒極其複雜:仿佛在意料之中、又仿佛絕望和歡喜,他脫口低喚:“沙曼華!”
然而一邊他隻是微微一震手腕,也不等那番話說完,便又是一刀對著那群明教教徒斬落。“唰!”果然又一道白光激射而來,搶在他斬落那個教徒人頭之前點在刀刃上,震開。
那力道妙到毫巔——震開了他的刀,箭尖微微一偏、一個轉折射穿了那個教徒手上的鐵鐐。那個重新獲得自由的明教教徒眼裏露出驚喜的光,直跳起來,對著西方叩首便拜:“恭迎聖女!恭迎聖女西來!”
在他喊出那一句話的刹那,十道閃電騰起在敦煌城頭,織成了密密的羅網!
公子舒夜連續出刀、斬向剩餘的十位教徒,毫不間歇。而西邊的角樓裏,十道閃電同樣裂空而至,宛如疾風。刀箭對擊,迸射出了燦爛的光。十道電光後,最後一名教徒的鐐銬也打開了,不顧一切地向著西方角樓奔逃開去。
一輪交手過後,公子舒夜卻不急著追擊那些逃走的明教教徒,隻是站在城頭上望著角樓方向,漠然轉動手腕——輕輕一震,那把允稱天下利器的大馬士革彎刀忽然片片碎裂。
十三箭,那是多麼驚人的力量,足以擊碎一切利器!她的箭術果然又長進了。
激戰初起的時候,那些擁上城頭觀看儀式的百姓便驚呼著四散開來,紛紛奪路奔逃,窄窄的城牆台階容不得那麼多人,便這樣接二連三滾落下去。隻有那五百名侲子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由霍青雷帶著,絲毫不驚亂地等待著命令。
“摘掉麵具!迎戰!”霍青雷一聲大喝,五百侲子忽地一起抬手、摘下儀式中佩戴的假麵,除去了外頭套著的寬鬆法衣——原來儀式裏歌舞的五百侲子,均是敦煌神武軍的精英戰士充任。所有麵具都扔到了地上,碎裂聲此起彼伏,唯獨公子舒夜臉上還戴著那個充男巫時佩戴的白玉麵具。
刹那的寂靜。公子舒夜忽然扔掉了手中碎裂的刀,在城上揚聲大笑起來:“繼續啊!還有箭麼?我知道你從來隻帶十三支箭——”聲音未畢,白衣閃動,公子舒夜如同疾風般前衝,手指一剪、已經掐斷了一名奔逃的教徒的咽喉,血如箭般射出,複大笑:“來啊,給我看看你的第十四支箭!沙曼華!”
一縷殺氣應聲激射而至,速度之快居然以他的目力都無法觀測!
公子舒夜猛然一震,也不看來勢,旋身而起、憑空一伸手,雙指並攏——他的驚神指下,金鐵立斷。憑空起了一聲裂帛,勁風應聲被截斷了,然而他手中卻是空空如也,隻有一縷鮮血從割破的指間流下。
“無色之箭?”白玉麵具後的眼睛終於微微一變,脫口驚呼。
角樓上的黃衫老婦妙水一直站在那裏觀戰,此刻再度開口,聲音開始有了殺氣:“星聖女再次致意敦煌城主,請釋我教民,令我教東去。各不相犯。”
“殺了我,就能從敦煌東去。”公子舒夜冷冷將手上血珠甩出,看著角樓,眼神漸漸變成了冰,揮手霍然下令,“除非踩著我屍體過去、將敦煌夷為平地,你們方能去流毒中原!否則,我見到一個魔教妖孽就燒死一個!”
隨著城主的手勢、霍青雷一聲令下,五百戰士刀劍出鞘,登時把那十幾名奔逃的明教教徒又圍到了中間。城頭窄小,奔逃無路,隻是一轉眼那幾個剛剛死裏逃生的明教教徒又被包圍,其中幾個還頗懂一些武功,赤手奪了刀劍,便和軍士廝殺起來。
霍青雷看了公子舒夜一眼,公子舉起了一隻手,微微一屈手指。
“放箭!”霍青雷得令,一聲斷喝,指著西方角樓。城主的意思,是要將這個撲過來的妙水、連同她背後角樓裏那個神秘的教主一起射殺——城頭狹窄,回旋餘地不大,而那個黃衫老婦身在半空,更無從閃避。公子一旦動了殺機,那當真是狠極絕極。
五百張勁弩張開,漆黑的利箭呼嘯脫弦,射向那些奪路而逃的教徒。“唰!”就在那一刹那,角樓裏忽然傳出了呼嘯聲,似乎有什麼利器破空而來!
所有軍士駭然抬頭看著半空——然而卻是什麼也沒有。隻是憑空出現了奇景:猶如無形的刀劍劈落,半空黃沙紛紛退讓開來,齊刷刷讓出一條通路。仿佛有無形的力量突然迎麵到來,向著角樓射去的漫天飛箭居然以人眼可見的速度、乍然緩了一緩!
唰!”角樓裏又傳來一聲呼嘯,漫天的飛箭再度緩了一下,然後三度緩了一下。最後那些箭忽然間全都失了準頭,相互撞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