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座機電話響起來,單調的鈴聲在深夜顯得格外突兀,警察先生接起來一聽,立刻變得恭敬有加,好像話筒裏的那位大領導能看見他的笑臉和媚眼。
一連說了好幾個“誤會誤會”,莫小米懶得跟他搭腔,扶起陳奕往外走,越發覺得有問題,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肌肉卻是軟的,站在車門前,他不懂得抬腿,莫小米努力半天,還是無法使他彎曲,就那麼直挺挺的。
最後在司機大熊的幫助下才把他橫放進車內,跟個塑料模特似的,莫小米站在車外掉眼淚。景中天一把拉住想要從另一邊上車的景瑤,“今晚的事,你必須作個解釋,派出所的筆錄是怎麼回事?”
景瑤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過了一會兒攀起父親的胳膊,撒著嬌,“爸,你看你這麼緊張幹嗎?好冷啊,你看我穿這麼少,先回家再說好嗎?”
“不行,你必須給小米一個解釋,”景中天堅持著,看向女兒的眼神不複往昔的溺愛,正要再說什麼時,陳奕突然趴倒,一隻手伸進嘴裏摳著喉嚨,吐出好多穢物,另一隻手痛苦地捶打著頭部。
“你給他吃什麼了?”莫小米迅速按住陳奕的手,抬頭質問景瑤。
景瑤別過頭,輕聲說,沒什麼,從酒吧裏買到的,吃了會讓人快樂。
景中天回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混帳東西!”
在醫院裏又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洗胃過後人會極度虛弱,陳奕本不健碩的身體看起來更單薄了,蒼白的嘴唇幹裂出了血跡,莫小米用棉棒沾著水輕輕抹上去,白棉棒上也就沾上了血跡,讓她心疼不已。
他昏睡著,眉頭皺起一條峰。又是白茫茫的病房,為什麼隻有在這裏才有機會這麼安心地陪他,看他在夢裏笑,緊張,流汗,有時他的手會四處尋找,摸到妻子的手,握住,這才安穩下來。
第一縷陽光照進純白的房間,落在陳奕的睫毛上,投下一片小小的影子,莫小米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些,心中暗想,誰也別想從我手裏搶走,更何況她景瑤根本隻是個不懂愛的孩子,憑什麼要我的男人陪她去玩不要命的遊戲?
拿著手機輕手輕腳的走出病房,撥了秦菲的號碼,“你上午忙不忙?替我來趟醫院。”
早上八點,秦菲剛睡醒,一驚,“醫院?你怎麼又跟醫院打交道?”
“你就說來不來吧,陳奕躺下了,可是我上午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如果不去老陳肯定要問,我要是說了陳奕的事兒還不定出什麼亂子呢。”
“亂子?回頭說,你趕緊把地址發給我。”
站在醫院門口,車龍已經蘇醒。莫小米給母親報過平安,又問,“咱家離機場那麼遠,用不用我回去送你們?還有,你們外出的時候別擅自行動,萬一跟大家失散了就麻煩了。”
小米媽一邊提醒著丈夫不要忘記帶證件,不要忘記帶下火藥,還要應付莫小米的嘮叨,最後挺不樂意地說,“行了行了,你以為我們有多老了,神智不清啊?羅哩羅嗦的,旅行社會派車來接我們的。”
莫小米坐在車裏,想起好像有一份報表還沒和財會核對,已經被催過幾次,年底最忌諱的就是賬目不清,趕緊處理了吧。
秦菲先找醫生打探了一下病情,得知沒有大礙才去了病房,陳奕剛好翻了個身,看見她進來就有點犯難地坐起來,胃液一下湧上喉頭,又是一陣不適。
陳奕身上的病號服偏大,顯得人更瘦弱,隻能歪歪扭扭地靠在枕頭上。
“你怎麼弄的?吃壞肚子了?”秦菲知道病患都要忌口,什麼吃的也沒帶,隻能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我聽護士說洗胃了,吃壞了?”
陳奕苦笑,“豈止是吃壞,差點吃死,我隻喝了一杯雞尾酒,差點升了天。”
“你這酒量也太次了,喝酒精也不過如此吧?跟誰喝的?”
“景瑤。”
秦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這人是不是沒心啊?”
陳奕過了好久才苦笑一下,垂著眼睛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一副滄桑的落魄相。
秦菲冷哼一聲,全世界隻有你後知後覺,就像沒有一點辨識能力的唐僧,都以為巧笑倩兮的小女子善良可人,其實骨子裏都是吃人的妖精。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陳奕的手機響起,秦菲探頭一看,景瑤。
“喂,師父?你還好麼?”往日景瑤的聲音都是甜糯糯的,現在竟然有點沙啞。
陳奕看見秦菲要起身避嫌,一把扯住她,繼續打電話,“基本沒事了,還在醫院,剛才護士說還要掛一瓶水,然後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