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陽光照在莫小米臉上時，她就醒了，肩膀酸痛，左右各一個腦袋把她當枕頭，秦菲還使勁往上蹭蹭，她家裏都是用蕎麥皮枕頭，特高，矮枕頭會讓她頭暈。相比之下，珊溫很規矩，使勁攀著她一條胳膊，生怕掉下去。
不敢動，還得端著肩膀讓她們枕，莫小米覺得如果現在腦袋上方有一輪紅日的話，她這個形象完全可以冒充佛祖了。她們仨就這樣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上度過了一晚，幾十位英雄好漢早已抬著昏昏欲睡的龐二撤離了。
莫小米盯著急救室已經暗下去的燈，知道手術已經結束。用意念搜尋著那瘋女人的蹤跡，她必須醒來，我可替她墊著八九千塊錢的醫藥費呢！莫小米咬牙切齒的，本來今天的工作安排就挺滿，下午還要和吳大剛一起去中心小學找校長談判，一個美好的夜晚被她攪黃也就罷了，難不成還要連帶今天啊？她可不擅長追債，雖然錢不多，但憑什麼她出啊！就衝她那祥林嫂的勁兒，真給現代女性丟臉，動不動要死要活的，說好聽的給地球減壓，可保不齊那些恨你的人還拍手稱道呢，走你！
精神重壓之下，聰明人大多學會了人格分裂法。用一個端莊正直勤勞上進的人格去麵對社會，再用一個齷齪卑鄙陰暗的人格讓自己平衡。二十幾歲開寶馬的女孩兒肯定是二*奶，往上司的咖啡裏加點其它佐料兒，周六周日主動加班其實是補周五沒完成的工作，心安理得的拿著加班費還要蹭大半天空調電腦，必須打一個小時以上的長途電話。
平日裏，莫小米沒時間調遣這個陰暗小人兒，技術上有點生疏，半天沒想出一句惡毒致命的話。“哎，我還是太善良，她要是醒來了跟我說沒錢，我也不能把她怎麼著，就當她替我們掛的彩吧。”這麼想著，人的整個境界都提升了，也算對得起遠遠朝她們走過來的男家屬。
陳奕和林永智有說有笑地，儼然一對好兄弟，手裏都拎著好幾種早餐。莫小米繼續聳著肩膀，看著他們倆井然有序地從袋子裏拿出濕紙巾，方便裝的小毛巾，雞蛋餅啊，豆漿啊，牛奶啊，三明治啊，熱狗啊……
三個女人被一一伺候著擦過手，用過李斯德林的漱口水。麵對一堆食品，特別是剛被喚醒的那兩位，顯然沒回過神兒，“怎麼有這麼好的待遇啊？沒回家不是應該被批鬥嗎？”
“吃，吃”陳奕催促著，給每人遞上一個三明治，“我給你們分析分析，就算你們回了家，那個誰，還不知道名字對吧？這個某某某小姐，她不會因為你們回不回家而改變她的心情吧，她是一定要去那個酒吧的嘛！碰不上你們，也肯定要碰上別人的，要是那樣可難辦了！這社會能有幾個你們這麼熱心的人啊，還把她送醫院來，要不是遇上你們，我估計她早就被八國聯軍蹂躪了！你們這是好人好事，英雄救美啊！應該受到表揚嘛！”
秦菲看著陳奕激昂的臉，瞥向沉默不語的林永智，“看看人家的覺悟，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昨晚上他都快瘋了，那些話是我開導他的，說了好幾個小時我都煩了，他才背會。”林永智伸手替她捏捏肩膀，陳奕也奔到自己老婆身邊，氣得珊溫趁機搶走了所有好吃的。
病房裏的某某某小姐還沒醒，護士說是輕微腦震蕩，醒後再做個進一步的檢查，沒有淤血就可以出院了。莫小米派陳奕去瞧瞧，最好能用非暴力手段把她弄醒，一天的住院費也挺貴的，萬一她還昏迷著，可家人趁機找上門來訛詐她們，那可找誰說理去！
陳奕拉著林永智一起去，說是怕自己又被當成救命恩人。進去之後，倆人正在嘀咕怎麼能非暴力地把她弄醒，撓癢癢？不行，有非禮之嫌；放音樂吵她？也不行，隔壁就是護士站；最後林永智提議，講笑話吧，植物人都能聽見聲音，更甭提這小小的腦震蕩了，隻要她想樂，一笑出聲，可不就醒了！沒打沒罵，這就是非暴力嘛！
講了大概十幾個笑話，平時誰也沒專攻這個，不一會兒就詞窮了，而且前麵十幾個笑話隻逗笑了他們倆，床上的人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又憋出幾個段子，林永智聽了都懶得笑，“別勉強了，該醒的時候就醒了，咱替她們看著，你老婆不就怕她跑了沒地方要手術費嘛！”
陳奕看看門外，回過頭說，“這要是咱們撿了這麼個女人送到醫院，不管認識不認識，估計現在她們早就鬧翻天了，真不公平啊！”
“這不是給咱們以後打基礎嘛！榜樣放在這兒了！”林永智輕描淡寫地說，穿著一身阿瑪尼，特別不應景的擠了擠眼睛。
某某某小姐仍然直挺挺的躺著，可別人沒閑工夫跟她耗著啊！莫小米已經接到好幾個電話，今天是驗收旗艦店裝修工程的日子，一票人早就在那兒等著結錢了；秦菲要開店，還要扮乖女兒陪母親去拜訪老街坊；林永智更忙，作為陳清婉的左膀右臂，他必須按時上崗；陳奕當然不想留下，萬一再被認成救命恩人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