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卿道:“勝負既定,兵權貴一,六將強則強矣,當中畢竟有人出身草莽,久必生患。”
西遲沉吟不語。光卿見他猶豫不決,又道:“安南將軍汲紅醉,鳳鸞將軍玉閬,皆世代貴族,忠心無二,不必疑也;虎賁將軍陸安,乃王之患難心腹,亦足可信;鎮北將軍渫獍,雖激進貪功,卻敬王如神,亦不必疑。平遠將軍白重惡,出身江北豪門,卻甘心從於吾王麾下,其意雖不明,但屢建戰功,可堪一用。所慮者,就隻餘那一人罷了。”
西遲腦海裏開始浮現出一個灰蒙蒙的身影來。自己麾下七天將,唯此人神武異常,大小百餘戰未曾一敗。隻是……
他歎了口氣:“光卿,你亦起自江湖,當年與他也是齊名的高手,你應該了解,他誌不在行伍,消極怠戰也在意料之中。”
“那是消極怠戰的問題嗎?”光卿冷哼一聲,擺手屏退左右,“他越多情在前朝,貴為江南武尊,可謂一呼百應,地位之高,甚至不在西川魔君之下!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久必生變,請王早做決斷!”
君王知道這短短數語忠告的分量,卻仍然猶豫。天下未定,卻已要開始這兔死狗烹的悲劇了麼?
光卿湊近前來,嘶啞的聲音壓低得細不可聞:“更何況,他身懷著那兩個天大的秘密,一旦泄露,您的江山必將被幽冥吞噬!”
秘密!西遲陡地身軀一震,冰眸下意識在光卿的“臉上”掃過。光卿緩緩跪倒,額頭觸地。迸濺的輕塵在他肩頭戰栗,在君王的靴尖上湮沒。
“你說的對,光卿。”西遲的手虛抓在空中,掌心裏一道冰氣徐徐打轉,看得光卿不寒而栗,“從前我生死不在自己手中,顧及不了它。現下霸業以成,是該把這些秘密徹底埋葬了。”
光卿再三頓首:“請王下令。”
西遲不語,轉身往崖下走去。左右衛兵聚攏過來,光卿拉了一人問:“河中一帶是誰守著?”
“回將軍,是汲將軍與玉將軍。”
“他們二人?”西遲驀地止步,“他們麼……怕是不行。渫獍與白重惡何在?”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人答道:“王上,渫將軍與白將軍已經前來覆命,現已在中軍帳中等候。”
西遲笑了笑:“來的巧!傳令給他們,讓他們立刻帶我手諭前往河中,接手汲紅醉跟玉閬的兵馬,換他二人回來。”說著又摘下腰間碧沉沉的佩劍,擲給光卿,“你,帶越多情的兵回來。至於他本人,回不回來……就隨他去吧。”
光卿雙手捧劍,領命而退。
遠處,大軍徐徐開拔,朝著東方浩蕩而回。那裏,矗立著洪加拉城的高牆。
夜幕拉開,驟有一顆鬥大流星,赤芒如火,自東南角急墜而下,雙落再起。
黑衣無麵的光卿端坐馬上,仰頭注視著這一幕,許久不動。周遭士兵何嚐見過這番奇觀,無不目瞪口呆,心頭皆是如夢似幻,晦明難辨。
隨軍占星師就起一卦,大驚:“大凶,合損一上將!”
片刻之後,他的頭顱掛在枝頭,比月亮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