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章 逃亡(2 / 2)

他看見床邊的女人懷裏抱著繈褓,便指著問:“請問是我兒子麼?”

女人掩麵咳嗽了一聲,微笑著搖頭:“這是我自己的孩子。若不是生了這個孩子,也沒有奶水喂你的孩子,想來也是緣分。”這一笑,倒讓雲歡注意到她眼角細密的皺紋。這是一張四十歲的婦人應有的臉。

他道了謝,看見繈褓中的嬰兒皮膚白皙,但自己的孩子膚色稍暗,眉眼也與眼前這個略有不同,便忍不住問:“我兒子呢?”

婦人笑道:“別急,大的那個在後院玩耍,小的剛喂了奶,這會兒隻怕又睡了。我帶你去見。”

雲歡將信將疑地跟著她走了出去。兩人穿過一條不算短的走廊。走廊外的草地上,一條黃狗正懶洋洋地望著他們,**長長地垂在肚皮上。又繞過兩個側廳,來到了一座寬敞的院子外。雲歡一眼看見了坐在花壇邊發愣的大兒子雲南風。一旁還有石桌石凳,桌上放著幾盤菜肴。

“南風!”雲歡心下稍寬,推開柵欄走入院中,忽聽背後有人朗聲笑道:“兄台端的好福氣,年紀輕輕就抱了兩個兒子,真叫我好生羨慕!”

雲歡轉過身,見一寬肩闊背的玄衣大漢,抱著一個繈褓緩步走來,步履沉穩,氣度不凡。雲歡料是這家中主人,忙欠身施禮,道:“尊駕說笑了,有兩個兒子也未必是福氣,您看我這樣子,像是有福氣的人麼?”

玄衣漢子愣了一下,張嘴想笑,瞧見雲歡麵上悲戚,又憋了回去,便把手中繈褓遞給雲歡,繼而問道:“這娃娃正是喂奶的時候,怎的不見尊夫人?”

雲歡接過繈褓的手微微一抖,淡淡道:“她死了。”

玄衣漢子愕然張大了嘴,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來:“節哀。”

這時,婦人拉著雲南風走過來,見兩人木立不語,便笑道:“都別幹站著了,今日家中正好備了些清酒冷菜,如不嫌棄,不妨也坐下來小酌一杯。”

雲歡抱著繈褓默默坐下,玄衣漢子也在他對麵落座,熱情地給他斟滿。雲歡不便推脫,端起酒杯的時候,餘光看見三歲的兒子死死盯著自己手上酒杯,猛然想起,若不是正是因為自己飲酒中了毒,愛妻又怎麼會無辜慘死?此時再看見酒,心頭不禁悔恨潮湧,重重地把酒杯按回桌上,酒水灑了他一身。

方夫人驚得退了兩步,連咳了三四聲,問道:“這是怎麼了,酒不合口麼?”玄衣漢子倒也不在意,自斟自飲了一杯,緩緩道:“兄弟啊,我知你必是初逢大難,心頭傷痛難平。若不介意,可否跟我講講,也許還能替你分擔些許。”

雲歡一時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我的事要告訴你?”話說出口頓覺後悔,對方眼下畢竟是收留了他們父子,這樣說話未免太過無禮了。

不過玄衣漢子並未因此惱怒,放下酒杯,嗬嗬笑道:“忘了向兄弟介紹我自己,鄙人方韋,祖上是西川魔部人氏,如今靠倒賣藥材維持生計,薄有幾分家產。”說著又指著一旁婦人道,“這是內子,正是她看見你昏倒在外麵,才救得你們爺兒三。”

雲歡歎道:“原來如此,兄嫂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本該敬二位一杯,隻是我……我已決心此生再不沾酒,所以還請方兄見諒。”

“那倒無妨。”方韋點點頭,又飲了一杯後,站起身來,繞著雲歡踱了兩圈,忽道:“恕我直言,我看賢弟體質有異,若不早點醫治,恐有性命之虞啊。”

雲歡問:“有何異常?”嘴上這麼問,心裏卻清楚,自己身具劫灰炁,真個深究起來,自然與常人有異。

“我年輕時曾在西川天醫穀當過學徒,雖然學藝不精,皮毛卻還是略知一二,我觀賢弟眼眶深陷,目中神光時聚時散,膚澤幹涸,口唇發紺,津不固炁之象。先前你昏迷在床,我探你脈象,細速難及,卻是內耗嚴重、炁血兩失之象。而且最奇怪的,是你這一身血炁……”方韋說著瞥了雲歡一眼,頓了頓,歎道,“兄弟究竟經曆了什麼遭遇,就不能坦言相告麼?”

他話音未落,突然伸了手來拿雲歡肩膀。雲歡吃了一驚,本能地離席躲避。他懷裏抱著繈褓,動作難免遲緩,一時步履大亂。

方夫人急道:“老方,你這是做什麼!人家有傷在身,你別再把他打傷了!”一邊說,一邊伸手想把雲南風拉到一旁。

“不要。”小男孩固執地甩開了她的手,搖搖頭:“這叔叔麼,打不過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