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南方細雨延綿,天氣忽暖忽涼。山水間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潮意。
慵懶的南方人在這種時節都不願出門。所以從早到晚,南方的街道上都少有人出行。隻有幾個調皮的小孩子在泥漿裏翻滾,樂此不疲地逮蚯蚓。
唯獨三月廿一這天例了外。這一天清早,打南邊官道上急吼吼飆來十數騎,個個穿著青黑騰龍官袍,風塵仆仆,麵上還有幾分菜色。他們過了邊境依舊馬不停蹄,一路直闖進了南方明部首邑——明都。
片刻之後,年過半百的明都府尹滿頭大汗地奔入王宮,拿著一卷文書緊急求見明王蘇翃。內侍宦官不敢怠慢,一路引他來到內殿。
時早朝已畢,內殿上空空蕩蕩,隻剩了兩個沒穿官服的人,其中一個披頭散發看不清臉,另一個則是個甲胄未除的青年。青年膝上竟還橫著一把佩劍。兩人坐在案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府尹一看王座上沒人,心裏叫苦。看那甲胄青年似乎還有些麵熟,本想過去問問那兩人明王去向,但兩人說個不停,他一時有些插不上話。
披頭散發的人道:“明明,你這劍多少錢買的?沒見你帶過嘛。”
身披甲胄的青年冷著臉答道:“說了多少次,我不叫明明!”
“放屁,你怎麼不叫明明?我叫了這麼多年都沒人說我錯,怎麼,當了將軍架子大了,名字都不讓叫了?”
“你叫了這麼多年,哪回把我這明鳳鳴三個字叫全過?”
明都府尹聽到這個名字如夢初醒,難怪這甲胄青年如此眼熟,難怪他竟可以在內殿之上持劍,原來他正是大將軍明鳳鳴。
披發男子嘿了一聲,搶過明鳳鳴膝上的佩劍,隨手便拔,後者驚呼一聲:“小心眼睛!”
卻為時已晚,劍半身俱已出鞘,刹那間,隻見七彩流光自劍上噴薄而出,光芒四射,照得披發男子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來。
明都府尹亦是猝不及防,他一雙老眼哪經得住這彩光刺激,瞬間便已是“老淚縱橫”。
披發男子還劍入鞘,注視著那一抹彩光緩緩斂入鞘中,讚歎不已:“這劍什麼來頭?能送我麼?”
“你眼睛叫屁股坐住了?劍身上刻著那麼大‘龍泉’倆字你看不到?”
“龍泉?你說這是天下十聖劍排第三的龍泉劍?”披發男子兩眼放光,摸著劍身的手情不自禁有些顫抖,“蒼了天那,你從哪尋來這麼個寶貝……送我吧,我可以給錢!”
“你先還給我,我考慮一下。”
“不給。媽的你拿回去還會還我嗎?”
“……”
眼見二人越“聊”越激烈,老府尹心知再等下去也沒個完,隻得走進來問:“二位大人,請問明王去了哪裏?”
兩人聞聲訝然回頭。披發男子與明鳳鳴對視片刻,不禁莞爾。披發男子捋了捋頭發,笑嘻嘻道:“原來是楊普楊大人,我就是蘇翃呀,你不認得了?”
明都府尹大吃一驚,走近前定睛一看,眼前這青年雖頭發亂得沒人形,臉上微笑卻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那神情真是再熟悉不過了——果真是“三笑明王”蘇翃。他慌忙跪拜:“明王恕罪,老臣老眼昏花了,竟沒認出您來。”心裏忍不住暗罵,明王也太散漫了,早朝也不打理形貌,傳出去成何體統?
蘇翃把那柄七彩流光的“龍泉劍”緊抱在懷裏,擺擺手道:“無妨,老楊你清晨造訪,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楊普忙起身,把手中桑皮紙卷呈上。明王瞥了紙卷一眼,沒有伸手。明鳳鳴輕哼了一聲,單手接過紙卷,輕輕抖開。隻掃了一眼,神情旋即大變,似是看見了難以置信之事。
明王見他神思不屬,不由也收了笑意:“上麵說什麼?”
明鳳鳴不住搖頭,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明王喝道:“明將軍,答我的話!上麵說什麼?”明鳳鳴無力地拍了拍楊普的胳膊,低聲道:“你說。”
楊普老老實實答道:“好。這是帝都的密令,一是說武威將軍越多情遇刺身亡,凶手是他的女婿雲歡,目前在逃,要我們協同捉拿雲歡。”他頓了頓,偷眼瞄了瞄明王,發現後者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心下稍安,繼續道:“二是說武威將軍以邪功蠱惑人心,廣結黨羽,觸犯本朝律法,本該革職入獄,念其橫死,不再追究本人罪責,但查明其名下黨羽密謀動亂,現責令各部按名冊抓捕。三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