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3)

“這——唉,好吧。”禎王爺遲疑了許久,也隻好姑且聽信,“今日有擾,本王告辭了。”

玉清真人送禎王爺步出玉清觀門外。

“真人留步,不勞遠送。”

“王爺,今日之事,還請王爺切莫宣揚。”臨行,玉清真人不忘殷殷囑咐。

“這不消說,本王曉得。就此別過。”

禎王爺離去之時,已是日落時分。

日薄崦嵫、暮靄沉沉,四周籠罩在一片灰暗之中,日月無光,依稀又回到了天地異變的當年——

“九公主?”

“本王昨日去拜謁玉清真人,他的確指點我去找這個人。”

大廳上,禎王爺將玉清真人所指示的法子提出來,和王妃及兩位外甥相商。

“想不到當年被廢掉的那個小公主,背後居然藏有這樣的秘密。”彥武聽聞此事,不免疑信參半,“姨丈,此事屬實嗎?該不會是玉清真人一時的推諉之辭吧?”

“真實與否,本王不敢肯定,但相信玉清真人應不至於欺騙本王才是。”禎王爺捋須沉吟,“何況,如今也隻剩下這條路可走,我們不得不姑且信之。”

“那九公主現今人在何處,玉清真人可有指示?我們得趕緊差人去請她呀!”王妃聽到有方法可救愛子,也不論消息真假,隻管連連催促。

“九公主自被廢為庶民之後,據說就避居在京城東郊,這在朝中倒也是人所皆知的事。隻不過,到底是在東郊哪個地方,這就需要探查一番。”禎王爺說道。

“要找出九公主所居之地,應該不是問題,但——”彥文說道,“找出九公主的居處之後,姨丈將遣人去相請嗎?”

“這當然,如何不差人去請?”禎王爺對他的問題感到不解。

“這麼做的話,姨丈不覺得失禮嗎?”

“此話怎講?”

“九公主雖然早已被廢,如今是平民之身,但她畢竟是皇族血脈,身份自然尊貴、不比尋常。現在姨丈隨隨便便就差個人去請她,未免有失禮數,何況,如今是咱們有求於人。”彥文侃侃說來,一番話說得甚有道理,“外甥這話,姨丈以為如何?”

禎王爺想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得也是,依你之見,那該如何?”

“外甥認為,理當由表哥親自前往才是。”

禎王爺和王妃聞言,相視一眼,不覺有些遲疑——

“這樣妥當嗎?衡兒現在身子不是很好,萬一有什麼閃失——”王妃擔憂道。

“姨娘隻管放心,我們兄弟倆可陪表哥一同前往。”彥武說道。

“這——”

“也好,那就由你們兄弟二人陪君衡去吧!”禎王爺思考片刻,決定道,“你們自行前往,可以先探一探九公主的虛實,再決定是否要請求九公主伸出援手,免得我貿貿然就遣人去相請,有唐突之失。”

王妃聽了,這才沒有異議。

“王爺說得也是。”她轉向兄弟倆,“彥文、彥武,這就有勞你們了。”

“應該的。”

“對了,衡兒人呢?”王妃突然想起,張望了一下,“為何到現還不見他人影?”

應君衡和彥文、彥武兄弟倆向來是焦孟不離,現兄弟倆已經在廳上坐了很久,卻始終不見應君衡出現,王妃不免感到疑惑。

“喔,表兄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東郊散散心,順便掃一下周姑娘的墳。”

一聽到“周姑娘”這個稱呼,禎王爺和王妃的神情顯出一絲詫異,但很快便黯然下來。

“蘭萱啊——不知不覺,她也已經過世三年了——”

大廳上頓時一片沉靜,隻有窗外的涼風呼呼地吹著,有一種傷逝的悲哀。

東郊,群山綿延成一片幽靜的山野。

麗日時,明亮的陽光灑落群山,映照出一副明媚亮麗的景致;而陰天時,就像此刻一般,四周山巒隻是灰蒙蒙的一片,在濃重的雲霧籠罩下,顯示出一種荒涼陰沉的意象。

山中小徑,由山腳處零零落落地一直蔓延到雲深不知處的山間。

在幾不可辨的石徑旁,孤立著一座石墳。

那座墳是一片綠,墳上攀爬著滿是枝蔓的藤蘿菟,繁雜糾結,交織出一張濃愁不散似的密網;墓碑上也爬滿了綠痕,蘚苔地衣之類緊附其上,整塊墓碑看起來宛如一塊青石。

那碑石立在灰暗的濃霧中,陰沉沉的似乎在訴說著一種無言的悲涼——

遠方傳來一陣沉悶的馬蹄聲,漸漸靠近。

不尋常的聲響造訪這一片寂寥山野,四周隱隱約約透露著詭異。

馬蹄近了。

那是一匹高大的駿馬,漆黑的皮毛在荒霧中微微閃著光亮。這對死灰的四周,是如此地不搭調——

而馬背上的那個人,身形高大,雖顯得有幾分削瘦,卻絲毫無損其瀟灑英姿。

他來到孤墳前,策馬駐立。

月白色的衣擺在蕭瑟的冷風中翩然飄曳,薄霧中,宛若幾片化為白蝴蝶的紙灰。

那人靜靜地望著孤墳,俊朗清亮的眸子似無焦距般,俊逸的容顏凝著一種漠然的情緒。

墓碑上的刻字在青苔的侵蝕之下,早已是模糊難辨的一片荒蕪,然而盡管如此,望著孤墳的應君衡依然很清楚那個埋沒在青苔之下的名字——周蘭萱。

一個紅顏薄命的女子,是他十七歲時所娶的妻子。

她原是周尚書之女,經父母之命嫁入他們禎王府,但過門不過兩年,年僅十八歲就夭折了。

對於這個過於文靜溫順的小妻子,應君衡沒有太多的印象,惟一的記憶,是她那抹總愛躲在角落偷望著他的靦腆笑靨。她死後,他也甚少懷念起她。

琴瑟兩年,她就像是他生命中一個必然的過客,輕輕地來,又輕輕地走,從不曾造成任何波動和漣漪。

但最近,他竟意外地想起了她。

那抹靦腆的笑,她身上慣有的香味——

沒來由地,他想起她,有意無意地就會來到她墳前走走,但望著她的墳,心中卻又沒有任何感覺。

應君衡又靜立了一下,驀然策馬離去——

往山野的更深處行去。

近來連日夢魘令他抑鬱,他想借此機會透透氣。

他馭馬緩行,寂靜荒涼的山間惟有規律的馬蹄聲輕輕地回響著。

忽然,一個輕細、幾不可聞的抽氣聲隨風而來,輕輕飄入他的耳中。

他下意識地往聲音的來處尋去。

行不多時,他來到一片石皮光滑的峭壁之下,發現一抹玉色的身影懸於峭壁上的一株枯鬆間,情況岌岌可危。

穀風習習,那一抹身形微微飄蕩,猶如一隻初展稚翼的纖弱蝴蝶。

不作多想,應君衡即刻躍離馬鞍,施展輕功登上石壁。

隻見他身形靈動、行動迅捷,屏息間便來到那個人的身邊。

應君衡不敢多耽擱,一手握住枯鬆枝幹,一手攬住那人的腰間,翩然躍下。

那人絲毫沒有掙紮,又輕盈得似乎沒有重量,應君衡不禁感到疑惑。

安全落地之後,應君衡立刻放開懷中的人,想看清對方究竟是何等之人。

一見之下,應君衡不禁怔然——

麵容似玉,雙眸如星,絕美若清曉薔薇、幽麗如月下芙蓉,竟是一個豔絕天下的無雙麗人。

天下竟有如此美人!應君衡心中暗自驚異。

正想詢問對方的來曆,隻見那個美人略一拱手——

“多謝相救。”

她的嗓音細若乳燕初啼、輕如露滴空穀,應君衡尚不及確定她是否真的曾經開口說話,對方早已轉身離去。

“請稍等,姑娘——”應君衡開口相喚,卻喚不回她漸行漸遠的倩影。

他不禁趕忙向前追去。

那位姑娘似乎對這一帶的野嶺山徑甚為熟稔,一眨眼間便消失在應君衡惶急專注的視線之內。

他隻能悵然地立在原地。

風靜靜地吹著,在微有涼意的風中,依稀殘存一陣幽絕的冷香,昭示那個美人曾經在他懷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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