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皮

1、

烏東焦慮不安地看著前方,“簌簌簌”的聲音消失在他的耳邊。四周一人多高的蕨類植物參差不齊地生長著,那細長的葉子讓周圍像是堆滿了無數綠色的尖刺,把他層層圍堵。

這個森林林烏東不知來過多少回了,可此時這熟悉的森林景象,突然變得陌生恐怖起來,四處都傳遞著一種莫名的危險。烏東握緊手裏的獵槍,往剛才聲音傳來方向走去。

他的身子隱沒在林子裏,周圍還是滿滿的蕨類植物,它們伸展著綠色的葉子撩撥著他的身體,像是妖魔化身的舞女,假裝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臉頰和手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味,夾雜在樹葉腐爛的味道中,很腥烈。烏東緊張地向前走了幾步,隻見前方地麵一灘黑血,含雜著幾截動物的斷腸子。

烏東猛地抬頭,眼睛撐得老大,他前方的樹身上,掛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黃色的皮身掉著血液懸在半空。烏東頓時就楞在那裏,因為那是他的獵狗阿黃,剛才它嗅到空氣中的異樣追了出去,就一直沒回來。

烏東沒想到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獵狗就這樣死去了,想起平時打獵時它勇猛矯捷的樣子,烏東不禁一陣唏噓,到底是什麼野獸能瞬間把阿黃撕裂得體無完膚?

烏東身體打了個冷顫,深吸了一口氣,悄聲挪著步子走向阿黃的屍體。樹身上留著一條粗大的刮痕,露出樹身內部淡黃的組織,烏東順著刮痕的方向往樹上望去,再次驚愣住了。在頭頂樹葉掩映間,烏東看到一頭長發,那頭長發在樹上微微飄蕩,黑發裏隱藏著兩隻血紅的眼睛,露著凶光,正貪婪地盯這他……

烏東嘔出了一口血,慢慢地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被吊在了一棵樹上。他往自己的下身望去,發現自己的一隻腿已經沒有了,血液正不停地從他的斷腿中往下滴落。劇痛追襲而來,烏東不由大叫了一聲,他完全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回憶起腦海裏剛才最後的一幕——一個女人,不,一個鬼魅般的女人,披頭散發,滿嘴鮮血,從空中突然向他撲了下來……

烏東無法去理清那女人到底是人是鬼,此時劇痛侵襲了他的全身,他感覺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淡,自己很可能就這樣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迷迷糊糊間,烏東聽到樹叢間傳來了一個腳步聲,一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從樹影裏走了出來。

那男人看了烏東一眼,似乎並不太關心他的安危,隻是冷漠地往四周巡視了一周。烏東求救地向他開口說,救我!救我!

男人緩緩地望向他,歎了一口氣,隨後從身上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烏東開了一槍。烏東眼睛撐得老大,他無法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最後的時刻,他看到一顆子彈緩慢地向自己漸漸飛來,子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穿進了他的腦袋裏。

2、

安龍倚在窗邊,看著城市錯落的建築和穿流的車輛,心裏也跟著淩亂起來。母親彌留之際時的胡言亂語再次縈繞在他耳邊:安龍,要把安繪找回來,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安繪是安龍的妹妹,三年前去了內蒙古,第一年還和家裏有著斷斷續續的電話聯係,第二年就完全失去了消息。不適應北方氣候的安龍為了能找回妹妹年年都往北跑,每次去內蒙,卻都一無所獲,安繪仿佛就此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然而近日,安龍卻收到了一封來自內蒙古的信封。信封裏有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失蹤的妹妹站在一片樹木前,微笑的對著攝像機,照片裏他那秀氣可愛的妹妹變得成熟而美麗,如水的眼睛裏透著堅韌的目光,像是在消失的時光裏經曆了人生的洗練。

看到照片後安龍心亂如麻,安繪或許真的還活著,就像母親說的一樣。如今妹妹已是安龍唯一的親人了。安龍翻過照片的背麵,後麵寫著“大興安嶺林區徒步旅行——漠河野餐住房”,右下角的署名是:熱圖。

圖片上的地址安龍有聽說過,是在大興安嶺西麵臨近內蒙的一個旅遊景點,大興安嶺屬黑龍江管轄,但地理位置上卻離安繪在內蒙古失蹤的呼倫貝爾並不遠。安龍心裏越加肯定安繪還活著,隻是心裏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個疑問湧上心頭。如果妹妹還活著,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和家裏聯係呢?母親最疼愛安繪了,安繪為什麼會如此不孝?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而這寄來照片的人到底和安繪是怎樣的關係?熱圖,這是個少數名族人的名字。

第二天,安龍便搭上了北上的飛機。麵對著這北方城市獨特的迷人景象,安龍卻一刻也呆不下去,他立即就離開市區前往大興安嶺的漠河野餐住房旅館。

安龍來到旅館,拿出照片詢問旅館裏的人,然而大家卻都說沒見過這個南方女孩,說這裏的客流很多,或許見過但也沒印象了。

安龍失望地收起了照片,跟老板訂了一間房。這信封雖然給他指引了地點,卻沒留下聯係方式,這個叫熱圖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安龍怎麼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