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老板出人意料地歎了口氣。
正準備掏錢的李煬愣住了,旁觀的人也愣住了,大家都滿懷疑惑地看著老板。“怎麼回事?”
青年老板拾起地上的那一條長長的甘蔗皮,又將那根甘蔗與它放在一起,眾人這才看明白了,隻見那條甘蔗皮越往下越薄,到了甘蔗底端就已經薄如蟬翼,終於還是沒能一直到底,大約離底端兩寸的位置上便戛然而止。
因為賭甘蔗從來都是比長短,這樣看來的確是他輸了。眾人都有些扼腕歎息,仿佛輸的不是老板,而是他們自己。
老板將地上的甘蔗收拾起來,依舊劈成小段用塑料袋裝了,遞給李煬:“這是你的。”
李煬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才笑著接了過來:“好,這次算是你請客,下次我請。”
老板笑笑,隻當他是隨口一說,也不在意,轉身朝周圍的人說道:“各位兄弟,今天就到這裏了,大夥有興趣的也可以自行玩一玩,場地免費,當然甘蔗是要收錢的。”
眾人大笑,三三兩兩散去,也有人果真留下來買了甘蔗找朋友比試起來。
李煬和張君一手拎著塑料袋,一手拿一根甘蔗邊走邊吃。
“這家夥是個高手!”張君“呸”地一聲將撕下來的甘蔗皮吐掉,肯定地說。
“有多高?”
“估摸著有半個掃地僧那麼高。”
李煬啞然失笑道:“你的武俠小說看多了吧。掃地僧?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呢。”
街上人很多,將本來就不寬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過往的車輛不得不慢騰騰地在人群裏挪動,有些性子急的司機將喇叭按得震天響。春運已經開始了,這場世界上規模最大的人類遷徙正在全中國上演,一批批東南飛的“孔雀”搭乘著各種交通工具湧回老家。柳椏鎮上也不例外,不時有人穿著廉價的西服,拎著巨大包裹,從短途或長途大巴車上下來,彙入這洶湧的人群中。
兩個人在街上東遊西蕩,偶爾遇到以前初中的同學,或是平淡或是熱情地聊上幾句。無論以前關係怎麼樣,大部分同學都願意過來和李煬打個招呼,畢竟考上南高的李煬在他們眼裏,或許已經算得上前途無量了吧。以南高近四成的升學率來看,考進南高就意味著半隻腳已經跨入了大學,在這個大學生還是種稀有動物的年代,的確足夠讓人尊重並羨慕。看著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努力擠出世俗的微笑來,李煬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以前成績不好的時候,人人避而遠之的他居然有朝一日也成了香餑餑,世事果然難料。也曾遇到初中的班長,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家夥,遠遠地看見李煬便裝作無意地躲了開去。
這麼想著,李煬就覺得以前的自己混得挺失敗的,除了一幫同樣對讀書深惡痛絕的狐朋狗友外,居然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
等到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張君感慨道:“往常老子每天都要從這條路走上幾遍,都沒遇到過這麼多同學,怎麼你一回來,他們都冒了出來。”
李煬笑道:“如果我也每天在這裏走一遭,你看還會不會有人來搭理我。”
柳椏鎮其實就那麼大點地方,兩個人走著走著就到了郵局。張君猶猶豫豫地朝郵局看了眼,今天來郵局辦理業務的人很多,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這個年代柳椏鎮一共就三家金融機構:郵局、農業銀行、信用合作社,其中信用合作社僅有貸款的功能,而農行還沒開通跨行轉賬,那些外地打工的大都會將一年的工錢通過郵局先彙回來。
這個時候自然沒法去找陸素素,想象著她忙得焦頭爛額的情形,張君心裏沒來由地感覺到心疼。他晃了晃腦袋,見李煬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笑,不禁有些小小的尷尬,連忙顧左右而言它:“這個地段小偷有點多,當心點。”
李煬知道年關將近小偷最是猖獗,早上出門就帶了百十塊零花錢,因此毫不在意。況且那些小偷的注意力大都放在那些衣錦還鄉的打工仔身上,哪裏會留意他們這些沒什麼油水的小屁孩。有句話叫“賊不走空”,小偷可精明著呢,要不然怎麼會形容人精明時常常用“賊精”這兩個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