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一怔,向台階上看去,隻見層層人群之中,再看不見那個挺拔而高貴的身影。
登上八十一級台階,隻見麵前閣院森森,氣勢恢弘,斜陽晚照之下,竟感到無邊佛法的暖意。
更有十數位僧人站在寺門前,與出入的香客回禮低語,麵上都是慈悲之色。
紹衛正欲上前,突然看見人群中分出一條通道,一個女子身著天青色淡綠蘭花儒裙,在左右扈從伴隨之下,帶了楚楚笑意,一隻素手從身前侍女手上的托盤抓起銅錢,輕輕拋灑向周圍的百姓。
便有鼎沸的歡呼聲響起,那女子麵上始終掛著柔美的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在這樣的環境下,如同慈悲的仙子、濟世的觀音。
在她的身旁,有一個孩童抬頭凝望,她微微垂首,麵上笑容更盛,半蹲下身子,五彩的裙間絛帶輕盈舞起,如同蝴蝶輕盈的翅膀。
她身後有侍從遞上包裹好的點心,那孩童燦爛一笑,抓住跑遠了,而她的目光一直相隨,那般的溫柔,一個漸深的笑容綻放開來,整個人都隨之神釆飛揚。
紹衛不由看得癡了,自幼生長在後宮之中,看慣了後妃之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看厭了那些強裝出的討好的笑臉,竟產生了幾分厭煩而不願前往。
眼前這個女子的笑容卻是那般純粹,完全發自內心,慈悲而和善,優雅而動人。
這是紹衛一直向往卻不得見的笑容。“公子,”張海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卻見紹衛定定站在前麵。
不由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天仙般的女子,渾身都是令人舒服的氣息,即使是見慣了後宮那些萬裏挑一的佳人麗姝,眼前女子的絕色容顏依舊令他震撼不已。
世間,竟會有如此美妙的女子,如同珍珠一般散發出熠熠光輝,又好似春夜裏一抹輕柔皎潔的月色。
再看紹衛的麵上,有著一抹淺笑,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最單純的笑。
張德海自然是知道紹衛一直不留戀後宮的原因,除了莊妃,莊妃現如今的情況……隻是皇帝幾乎不曾正眼看過哪個女子,即使是寵幸,也是因了太後在耳畔一直地嘮叨。
如今算是得寵的,隻有賢妃、雲妃和順和妃。
這三個妃子若真論起得寵的緣由,除莊妃是有功印在了皇帝的心上,其他兩位,多是紹衛礙著家族的原因。
殊不知,這後宮與前廷總是有著錯綜複雜的糾葛,即便是莊妃能夠得到隆寵,也多少與她迷惑鄰皇有功,亦或者是皇上他的愧疚。
皇上他……恐怕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哪位妃子吧!張海在心中暗歎了聲,目光再次落在那個女子身上,落日餘暉給她罩上了一層耀目的光芒,在眾人的注視下,轉身優雅地走進寺門之中。
之後便有小僧人攔在門外,阻住了眾人的觀望,待那女子遠去了,方才允許香客們進入。
日頭漸漸在天際落下去,不知何時,第一顆明星閃爍在如上好絲緞的天空之上。
紹衛站在原地,那和田白玉發冠散出的清潔光澤,就如同他此時的表情。
張海輕咳了一聲,小聲說道:“公子,您不是要為瑾公主求一副平安卦麼?”
此時已是夜晚,寺中香客們多散去了,隻有三兩人漫步在月色之下,多是在寺廟借住之人。
紹衛在正殿裏向著麵前赤金大佛拜了三拜,拿過身邊僧人遞上的竹製簽筒,那簽筒因用得久了,十分光滑,抓在手心裏有一點涼。
閉了眼虔誠默念著自己預卜之事,“嘩嘩”之聲便回蕩在空空的殿堂之中。“啪嗒”,一根竹簽翻動著下落在地上,紹衛撿起,朱紅色的小楷寫著“紅箋寄語,遙遞輾轉癡念;揮毫潑墨,凝韻丹青畫卷。煙火流年,緣起緣落。”
一旁的僧人接過,波瀾不驚的麵上有一層笑容:“這位施主,此乃上簽。”張海在一旁笑起來:“恭喜公子。”
紹衛卻沒有歡喜的表情,淡淡掃了一眼,默然道:“煙火流年?”此簽並非為求平安所祈,而是朝堂之事,這“煙火流年”4個字,在紹衛看來,遠不是上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