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解讀宋元(1 / 1)

何頓

認識宋元大約是十年前。

記得是在何立偉家。何立偉向我介紹說:宋元。就見一個穿著藍灰色太空棉襖和黑高領毛衣的男人伸出了手,我們隨便的樣子握了手,認識了。後來就一見如故。

那時候,我、何立偉、宋元,經常到桔子洲頭或嶽麓山上聊天,從第一次世

界大戰扯到海灣戰爭;從劉邦項羽聊到解放戰爭中的毛澤東與蔣介石;從外國作家說到中國作家;從小說創作談到小說語言等等,天南海北,什麼都談。男人聊天,猶如洪水漫溢或天馬行空,一句話:隻圖痛快。當時宋元已在《收獲》、《鍾山》、《花城》和《人民文學》及《上海文學》等全國一流刊物上發作品了。且小說寫得不錯。

後來他忽然就搞起了行政,先是在他所工作的那所師範學校搞教務處主任,後又擢升為副校長,管教學工作,那當然是夠忙夠累的,終於就把他累垮了。我去看他時,他躺在醫院裏,人很瘦,也很黑。那大約是三四年前。他像,個離休老幹部樣躺在床上,我坐著。我們聊天,談到文學,他眼睛忽然,亮說,我真想回到文學道路上來。

很多八十年代從事文學創作後來又改行搞行政或下海經商的人,都感歎道:我真想回到文學道路上來。但很多人隻是這麼說說而已,回不來了。倒不是文學這條道路拒絕他們回來,文學是不會拒絕任何人的。而是他們沒有心事回來了。如今的文學,既不可能給你帶來八十年代的轟動,也不會給你帶來財富,最多就是給你帶來汗水和汗幹後的一絲欣慰。這絲欣慰猶如體弱病殘的小孩,是不堪擊且不可能誘惑住芸芸眾生的。所以很多曾經假模假樣地愛著文學的人,大多都放棄了文學。但宋元終究會對行政工作厭倦的,這是因為他骨子裏是幹文學的。

一九九七年,宋元在《收獲》第六期上刊發了中篇小說《一個最好的辦法》,打電話給我,讓我有時間看一下。我看了。我開始看得並不經意,後來就變得很用心。我感到非常高興。這部小說給我的感覺非常好。我好久沒讀過好小說了,有時候翻閱刊物,常常一篇小說讀到一半就棄下不讀了,或讀完後感覺遺憾處處。而《一個最好的辦法》讀完後,居然讓我這個寫小說的覺得這是我近幾年裏讀到的幾篇好小說之一。不覺就掩卷默神。不覺就打電話給他。

宋元的小說,沒有大的故事起伏,情節也不跌宕多姿,但敘述得很漂亮。

音樂是要有樂感的,繪畫當然要有畫味,小說一定是要有語言感覺的。宋元的小說,在語感上真稱得上上乘。倒不是讀起來朗朗上口,也非押韻什麼的,而是那種味道很好。我是喜歡語言的。

好的作家在語言上都很講究,例如汪曾琪。宋元喜歡汪曾琪,自然在語言上就很講究。不久,我又在《人民文學》和《鍾山》上分別讀到了他的新作《橫渡長江》和《殺入重圍》,均是發刊物頭條。《殺入重圍》是寫一個農民出身的大學生於畢業後在城市裏苦苦經營,費盡心機獲得了某些成功,結尾卻耐人尋味的故事。《殺入重圍》在故事上絕對不扣人心弦,也沒有大起大落,但在寫鄉下人於都市裏生活的那種心態卻非常成功,不乏入木三分一詞。另外,語言給我的感覺亦十分出色。就我所知,一個懂音樂的人,在寫作上很講究小說的韻味兒。假如他是搞體育的,也許在他的小說裏就充斥著爭搶和拚搏;假如他骨子裏是名軍人,也許他的小說裏就充滿了火藥和硝煙;假如他是個虐待狂,那他的小說裏一定就遍布著色情和暴力。宋元不是搞體育的,亦不是名軍人,更不是虐待狂。宋元的前世一定是搞音樂的。在他的青少4時代,他就很熱愛音樂,唱歌和拉琴或許是他每天都要從事好幾個小時的事情。

那個年代是需要特長來支撐自己的。那種年代,經常要填寫一些這樣那樣的表格,而每張表格上幾乎都有一項名一1“特長”的東西,與“家庭出生”及“政治麵貌”同等重要。我想年輕時候的宋元先生一定會在“特長”那項裏工工整整地寫上五個字:會拉小提琴。宋元說他就是靠拉小提琴於知青中得到招工並進文工團的。那意思就是說,他的小提琴拉得蠻好了。

宋元現在在寫一部長篇。他寫得很認真,每一句話從他腦海裏飆出來,流於指尖,再打到電腦上,他總是要想好幾遍。據他自己多次向我透露,感覺好極了。宋元絕非一個盲目自負的人,他有著很紮實的文學功底和很厚實的生活底蘊,還有著十分嚴謹的寫作態度,再加上宋元是個聰明人,具備著大器晚成的特質,我相信他會寫出一部很耐讀的長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