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兒看我心情轉好，還是蹦蹦跳跳地跑了。這丫頭也不知道去哪了。
“雲錦，幹什麼呢？”大姐推門進來。
“沒什麼，寫寫字。”我起身迎接。
大姐拉著我的手，暖暖地看著我，道：“雲錦，大姐覺得你變了。”
“我當然變了，我不要像以前那樣活著。”我盡量把話說得輕鬆，可還是不敢看著她的眼睛，但仍為自己的大意生氣。我怎麼就沒想到以前的雲錦是唯唯諾諾的女子，而我現在是“囂張跋扈”、扭轉乾坤的天蠍女。
“大姐沒說你這樣不好。”大姐親拍我的手，語氣更像是安慰女兒的母親。“可還是要收斂一些。”她放開我的手，走到書桌前，研磨，執筆，寫下“褰裳”二字。這二字娟秀，看似柔柔的筆下，隱著一觸即發的力道。
“你這些天可都在寫它？”大姐示意我過來看。
我震驚不語，我以為隱藏得很好，每次離開都會撕碎或帶走，怎麼還是讓別人知道？
“你知道暖兒粘你，可你每天進書房都不準她跟著，她自然疑心。時間久了，就讓她知道了這兩個字。這也是她今天進來就搶著看你的字的原因。”大姐擔心而拜托地看著我，“別讓她知道那麼多。”
“為什麼？”我詫異地抬頭看她，“女子為什麼就不能讀書知理？”我甚至為大姐的愚昧而感到嫌棄。
大姐不急著解釋，而是拉我坐下，倒上兩杯清茶，遞我一杯。這茶初嚐隻是清香濃鬱，而後卻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這是什麼茶？味道香醇，真好喝！”雖然對茶並沒有什麼研究，可這個口感和香氣還是吸引我多喝了幾口。
“這是六頁瓜片。”大姐沒有看我，隻是看著茶杯裏起起伏伏的葉片答道。
“什麼？”我手上一震，茶杯不小心從手中滾落，摔在地上。
大姐急著用帕子給我擦幹茶水，而我全然不顧。撚起粘在羅裙上的一片茶葉，仔細端詳。
我怎麼就沒有發現，這茶外形平展，茶芽肥壯，葉緣微翹，葉質柔軟且大小勻整。色澤翠綠有光，香氣清高，滋味鮮醇又回味甘美。
大姐搶下我手中的茶葉，扔到地上，“它有什麼可看的？不就是茶葉！手有沒有燙到？”
我看著大姐，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讓暖兒安於作一個隻知道《女誡》的女子。
“大姐，你甘心嗎？”我不想再讓她逃避這個問題，這不應該是決定暖兒命運的理由。
“這麼多年了，沒有不甘心。更何況現在有了暖兒，你姐夫待我也是無微不至，我很知足！”大姐眼中的神采我說不出來，可看著她順著窗外看向藍天飛翔的鳥兒，心裏還是有些惆悵。
“大姐，你不該讓暖兒不知道理，不見世麵的。”我還是衝口說出了這句話。
“你以為所有人都會有我這麼好命嗎？還能遇見一個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大姐口氣不善，我沒有接她的話。
“當年皇後對我做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們違抗不了皇權，阻礙不了利益，這就是我們的命！”大姐看著我，她需要我的讚同和理解，可我是我，一個接受了十幾年平等教育的現代人，我不可能低頭！
我不再理會她眼底的悲傷，起身指著書架上幾百上千本的書，道：“書是可以改變人類命運的！書裏有人的希望和夢想，我不要暖兒為了不確定的未來，放棄她想要的生活！”我憤怒地吼道，我要叫醒她心底的靈魂，不要接受命運的安排。
她沒有說話，隻是直愣愣地看著我。
“大姐，你後悔嗎？”我蹲到她的膝前，仰望著她眼底的波濤洶湧。
“不！我不後悔。”心裏的猶豫轉為堅定的眼神。
我頭靠在大姐的腿上，像一隻溫順的貓咪，柔聲道：“暖兒像是另一個我，我不甘心原來活過的十七年，暖兒又怎麼情願作大門不出的閨閣女子呢？”
“大姐，今天我好開心。因為暖兒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她有自己主見的，我們不能掌控她的人生，即使以後後悔，她也不會怪我們的！”大姐撫摸著我的頭。
“真的可以改變嗎？”大姐似乎有點小心翼翼地低頭問我。
“為什麼不可以？我不是已經開始改變了嗎！”
我的陽光終於照亮了大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