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到敲門聲,我放下手中正在為哥哥納的鞋子,起身走到門口去開門。“誰呀?”我習慣性地問了一聲,卻沒有人回答。我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動手把門打開。伴隨著“吱呀”一聲響,門打開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門外站的就是前不久去參軍的哥哥。哥哥的回來讓我喜出望外,我接過哥哥手裏的包袱,飛快的跑向屋子裏,想告訴爹爹和娘親這個意外的消息。“爹,娘!哥哥回來了!爹,娘!哥哥回來了!”可是,當我走進屋子裏的時候,剛剛還在逗弄宏兒和珠兒的爹娘,卻不見了蹤影,宏兒和珠兒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和恐懼感襲來,剛剛還是豔陽高照的天,就在一瞬間變成了月夜。屋外的月光,把黑夜照亮的有如白晝。熟悉的場景讓我感到一陣心痛,我想起哥哥還沒進來,就走到院子裏去尋找哥哥的蹤影。可我走進院子裏,根本沒有哥哥的身影,隻有滿身鮮血的爹娘躺在地上,瞪大的眼睛裏充滿不甘。“爹?娘?你們怎麼了?”我想爹娘的屍體走去,可眼前的場景又變換了,月也變成了大雨滂沱的白天。“爹?娘?你們在哪裏?”我站在院外,聽到屋裏傳來宏兒和珠兒的哭聲。我再次返回屋裏,看到宏兒和珠兒竟在地上玩鬧。可還沒等我走到他們身邊,原本玩鬧的兩個小人兒竟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生機。“珠兒、宏兒,你們怎麼了?”接著場景突變,又來到了院子裏,爹爹和娘親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裏。“爹、娘!”場景再次瞬間回到屋裏,兩個小人兒僵硬的躺在床上。“宏兒、珠兒!”……
場景不斷變換著,我再也受不了,想起哥哥或許還在門外,就想衝出院子。我拚命地跑,卻怎麼也走不出院子,跑著跑著又回到屋裏。“爹、娘,宏兒、珠兒……”我猛地睜開眼睛,眼裏滿是淚水,連枕頭和身下的一小塊被褥也被打濕了。我鬆了一口氣,“原來隻是一場夢。”我起身穿上鞋子,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我熟悉的那間房間。猛然間就記起了最近發生的事:爹爹和娘親、哥哥,還有宏兒和珠兒,真的已經……我有些承受不住,痛苦的蹲在了地上,胳膊緊緊環住雙腿,把頭埋在膝間,痛哭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伴隨著開門聲和腳步聲,一個人走了進來。“姑娘,你醒了。我熬了一些白米粥,你喝一些吧。”我抬頭看著來人,是昨天的那個大夫。他見我沒有理會他,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向我走來。“姑娘,你昨晚悲痛過度暈了過去,我就請隔壁的大嬸把你扶到我的住處來了。不要蹲在地上了,地上涼。我扶你起來坐在桌邊吧。”說著,他便把我扶了起來,讓我坐在桌邊的圓凳上。他把桌上的碗放在我的麵前,“姑娘,趁熱喝一些吧。”我搖了搖頭。我哪裏還能吃得下東西。他歎了一口氣,“姑娘……”我沒等他說完,便開口詢問道:“我的弟弟妹妹在哪裏?我要帶他們回家。”我發出的聲音連我也感到陌生,原本清脆的聲音變得異常沙啞,就像失去了水分。他轉身走了出去,再次回來時,懷裏便多了我昨天背來的竹簍。
我接過竹簍,裏麵的珠兒和宏兒被一塊棉白布蓋著。我緩緩地扯下白布,生怕驚動了兩個小人兒。珠兒和宏兒的小臉兒一點一點的呈現在我眼前,我用手摸了摸不再柔嫩溫暖的兩張小臉兒。“宏兒、珠兒,姐姐這就帶你們回家,咱們一起去找爹爹和娘親。我們還有爹爹娘親,再加上哥哥,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不再分開。”我重又把棉白布蓋好,背上竹簍,一點一點地向外挪著,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大夫在我身後一直在說些什麼,可我一句也聽不進去,隻想回到那個熟悉的、曾經溫暖的家,那個曾經有爹爹、娘親和哥哥、宏兒、珠兒在的地方,那個充滿溫暖和愛的地方。回到那裏,去跟他們團聚……
(二)
我走在街上,太陽已經西沉了。風,吹在身上,有些冰冷。隻是,再冷的寒風也比不上我心中的冰寒。我沉浸在內心的悲痛中,並沒有注意到路上的行人都在往街巷兩邊避去,更沒有聽到背後傳來的馬蹄聲。“駕,駕。”“成將軍有急事,前麵的行人都讓一下。”一直到身後傳來馬緊急停下的聲音,我也沒有絲毫反應,依舊向前挪著步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個騎馬人從我的背後慢慢繞到我的前麵前,想要看看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察覺到前麵有東西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緩緩地抬起頭,視線越過紅棕色的馬,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男子。那時,他身後的陽光已十分柔和,不再刺眼。那一刻,我覺得馬背上的他比中午的陽光還要耀眼,刺痛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就如陽光般,照進了我被陰霾籠罩的心。雖然隻是瞬間,卻漫長的像是過了一萬年。我眯了眯眼睛,再次睜開時,才看清他的樣子。從那一刻開始,這個人就在我的心裏,慢慢的生了根,再也拔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