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比死刑更可怕的是不寬容(1 / 2)

熊培雲:平時關注我的同學,一定注意到我最近卷入了一場爭論。關於藥家鑫案,我在微博上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借著這個機會,我解釋一下我為什麼不安,也澄清一下許多人對我的誤解。

關於這個案子,2010年上網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心想這學生真是殘忍,怎麼會這樣呢?不但不救人,還殺死已經被他撞倒的人。我承認,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這人可以死了。我非常恨他的凶惡和殘忍,不管他出於什麼理由殺人。按現有法律,就案情本身而言,他應該會被判處死刑。另一方麵,我對被殺的那位農婦,也非常痛心。隻是今天中國的悲劇,實在太多,這個新聞我看一看就過去了,沒有深究。這個漫長的轉型期,已經將中國人異化為一個特別的物種。有毒食品讓我們肉體上百毒不侵;連綿災難讓我們精神上麻木不仁;煤礦死多少人有指標,多死幾個人那不叫死人,那叫超標。前些天,我聽我的一位老師談起,他和某市的城建局長聊天,那局長負責拆遷,說希望能建立一個拆遷死人指標,從這個細節可以看出,在有些官員那裏,老百姓的命是不值錢的。難怪前些年有官員發話:“哪個地方拆遷不死人?”

接下來是到了2011年4月份,網上突然有了關於藥家鑫殺人案的討論,而且夾雜著有關廢除死刑的討論。當時我便很奇怪,怎麼會將藥家鑫與廢除死刑放在一起討論呢?如果真要討論廢除死刑,這一定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即使是憑借直覺,也是可以得出這個結論的。雖然沒有特別留意,但我還是簡單關注了相關討論,開始真正關注這個案子。

我承認,如果隻是從個人感情來說,我非常恨他,也認為法庭會判他死刑。我承認,按現有法律,藥家鑫如果被處以死刑,我毫無異議。但是另一方麵,幾乎所有人都在喊殺的場麵完全嚇住我了。絕大多數人都不容置疑地說,藥家鑫必須死,喊出“藥不死,法律死”的口號。當蕭瀚等人表達了不同意見,而被罵得狗血淋頭,甚至受到激烈的人身攻擊時,有人說,你們認為藥不當死,如果真沒死,就要奪你的命了。這個時候,我覺得有必要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話了。有幾個學者出來談寬恕,我覺得也不是什麼惡事。為什麼要討伐幹淨,一個種子都不留,為什麼不讓有不同意見的人將自己的觀點表達出來,為什麼認為持不同意見便是得了好處呢?至少我相信蕭瀚,同時也知道自己是沒有收受任何錢財或被人指使的。人們為什麼不能夠坐下來交流?也正是基於這些考慮,我說“比死刑更可怕的是不寬容”。

我當然知道這個時候,站在民意的對立麵來表達意見就意味著某種危險。但我看到了這個社會的另一種危險,這讓我不得不站出來說話。就像後來有人留言給我說,如果知識分子說的話,都和老百姓一樣,要知識分子做什麼?通常的討論,是拋磚引玉,我是拋磚引“磚”,拋磚引“刀”。有人說,熊培雲家要蓋房子,所以“草船借磚”來了。這磚運不回家,我和船都先沉了。那些天,我受到的攻擊,完全出乎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