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凡:在這裏我想和大家聊聊大家都共同經曆了的“曆史”。已經凝聚了的曆史,你們上網也許就能查到。而有一些曆史,是不知不覺在我們的經曆中逐漸凝固下來,變成曆史的,這其中就有互聯網。可以這樣說,我算是一個資深網民,我的網齡大概有15年,我是1997年開始上網的。中國互聯網到現在的曆史我大體是全部經曆了。
我以前常這麼講:現實是流動的曆史,曆史是凝固的現實。你昨天經曆的事情,它就在逐漸地凝固,隻不過我們暫時還沒有把它歸到曆史裏。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所經曆的這一切可能都會走進曆史,包括我自己;也許哪天我就跟你們大家都告別了,這個沒有辦法,是自然規律。
我想以一個網民的經曆談起,談我自己思維模式的變化。也許我拋出的這塊磚頭,能引起各位的一些思考,然後我們就互動,其實我更重視的是互動這一部分。
我先說說我自己當年是怎麼學習的。大家都說現在的社會是一個學習型的社會,但是學習的方法,在互聯網出現以前和互聯網出現以後有非常大的區別,對我這種有過兩種經曆的人來講,這種區別幾乎是顛覆性的。
1979年我考進中國社會科學院。那個時候沒有電腦,所有的東西都要靠記筆記。我們那時的寫作就是爬格子,在400字的稿紙上寫。我寫作都是一稿、二稿、三稿、四稿,我都要重新寫一遍,這種寫作方式,現在大家不會采用,除了一些老先生還這麼寫。
到1997年,這一年生活發生變化——我開始上網了。我剛上網的時候技術還很原始,是用電話撥號上網。那時候網絡是一片蠻荒,或者說完全是江湖,你在上麵想看到什麼就能看到什麼,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任何的規矩,也沒有防火牆、金盾工程,這些都沒有。坦白地講,我也看了很多以往非常禁忌的東西,比如說我們現在常說的黃色網站之類的,也確實看了。
那時我隻有四十多歲,還不算老。有很多的思考也從那個時候開始了,我忽然發現人可以通過網絡走出國界,我們有了這個東西以後,什麼護照這一套出國的簽證對我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了。
我剛上網的時候,還沒有像穀歌這樣的東西,搜索還不是很方便。後來金盾工程出來了,有網絡長城了,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有些網站我訪問不了了。剛開始采取的辦法就是用代理服務器,那時候我們現在常用的幾種翻牆軟件還沒有出現,主要的辦法就是去找境外的代理服務器,通過它翻牆,這樣就可以看到你想看的東西。
我那個時候有一種心態,就像兒童一樣,你越不讓我看的東西我越想看,其實我對不讓我看的東西,本來也不是很有興趣。就像小孩子一樣,隻不過因為是大人不讓看,所以我反而要偷著看,就是這麼一種心態。這種心態怎麼來的?後來我自己也做了一些反省,好像人們都是這樣的,包括看A片(AdultMovie,成人片)也是這樣的,都是大人不讓做的事情,一定要偷偷地試一試,包括吃禁果也是一樣。
這個事情我後來又有一個思考,我為什麼總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被人家管著?誰有資格來管我?我開始反思,管我的體製是不是也需要適應、需要與時俱進?不能總停留在平麵傳播的時代吧!我發現互聯網這套管理體製,實際上是跟“文革”前包括“文革”後沒有出現互聯網的一段時期相同。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在平麵媒體上獲取資訊,管理隻要卡住了源頭就行了,隻要不能變成鉛字你就傳播不了,那個時候的管理是比較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