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了。”高弘羽看著自己被包紮好的手心木然的說,連他自己也未發現聲音中竟帶有泫然淚意。“明日我就起身回京,至於你,至於你們,自行其便吧。”
“是麼。”
“我現在才明白,為何曲航會執意要來洛陽。”
“有了高學士做盾,曲家自然也願一搏。”
“……”
“你還有其它想問的嗎?”
高弘羽搖了搖頭。
“清鳶,紫杉,你什麼都不想知道了嗎,還是你自認為已經猜出來了。”
“如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即使你覺得我們都欺騙你,做為高家長子,也該赴明日之約才是。”
“赴約?赴誰的約?”高弘羽仿佛已經燃燒殆盡一般,整個人都生冷起來。“我愧為高家長子,你早該知道。”
“……”
“我回京,爹自然還會派別人來,他是從不肯將寶押在一人身上的。”
“如果來得是高弘時,你怎麼辦。”
“那樣也很好。”
“真的好嗎?”陸方寒的死死盯著他,“就是怕出現這種萬一,高夫人才忍痛同意你大姐進宮的,有了蘭熙姐姐,你永遠不用擔心世子之位易主。可惜蘭熙姐姐去的太早,眼下你自己不振作,就算是張家全族也抗衡不了高學士的鐵腕。”
“世子,族長,你們活著都是就是為了去爭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是從你剛才承認的一瞬間我已經想通了,弘時與我一樣留著高氏的血脈,若他真比我堪大用,我甘願讓他。”
“就算你願意,高夫人呢?張氏一族絕不會同意的。”
高弘羽覺得自己根本無力再回答任何問題了,陸方寒簡直就像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有另一個人長著和他同樣的臉,用他的聲音在說話。
高弘羽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的微微顫抖,眼前這一切,是他睡糊塗了,還是世事本該如此?
陸方寒走到門邊又停了停。
“就算你執意要回去,最好也去見清鳶一麵,她就在回廊的另一邊,看樣子大概活不長了。”
“為什麼?”高弘羽機械的問。
“因為她用自身做引,將血蚤引入了自己體內。雖然本就是半個死人,好歹也算是救了你對不對?”
回廊西側,清鳶正坐在那裏,今天她穿的是一身皓白如雪的衫子,宛如給什麼人戴孝一般。明明已是春暖花開,她的臉龐卻仿佛覆著一層薄冰,連腳下那一叢叢已經綻開的鮮花都帶不來絲毫暖意。
“你傷還沒好,怎麼就過來了。”她頭也沒回,忽然拋出這一句。
“嗯,我打算回京了,但走之前還是有些話想問你。”
“你應該知道,不想說的,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告訴你。”
“是啊。”高弘羽扶著廊柱緩緩坐了下來。
“紫杉沒大礙,雖然傷得不清,好在躲開了要害。”
“那就好。”
“陸家公子看起來和紫杉有些間隙。”
“夏時總對方寒有些提防之心,方寒自己也能感覺出來。”
“所以我猜陸方寒大概存心沒將紫杉的情況告訴你,以你的性格,估計也不敢去問。”她悠悠一笑,“你怕自己現今承受不了這種打擊。”
“……大概吧。”
“現在知道後可安心些了?”
“嗯,多謝。”
清鳶眼中隱約有了些柔軟的痕跡,麵部線條也略微柔和了起來。
“你知道在你昏迷的時候陸方寒對我說什麼嗎?”
“什麼?”
“他說,你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但其實確是一個比誰都溫柔的人。”
高弘羽黯然。
“若真如他所說,不知有多少人會對我失望。”
“會嗎,若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大概早就一劍殺了你。”
“……你的病怎麼樣了?”
“大概撐不過十天了。”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高弘羽還是覺得一口氣一下梗在了喉嚨,上下不得。這種無助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他沒有問清鳶能不能廢了這身武功,也沒問血蚤是怎麼能轉到她身上的。從聽到那句話是時刻,看著眼前平靜如往昔的女子,高弘羽就知道她真的最多隻有十天了。
“你這麼難受的樣子,是真心在擔憂嗎?”她帶著清淺的笑意說,“何必呢,其實我們至今都算不上是真的了解彼此。”
清鳶正了正頭上玉簪,是那枚原本斷裂的蝶形玉簪。
“本來不想要的,可趁你昏迷的時候還是從你那拿了回來,就當作救你一命的報償吧。請人重新將它鑲補好了,死的時候有它陪著我大概再不會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