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西南沒有海(1)(1 / 2)

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剛好是新年的零點。天還在下雨,淅淅瀝瀝,像是一場盛大的洗禮。有點冷。蒼白的房間,沒有溫暖。我看到角落裏那張可愛的照片,溫馨而又模糊,心突然很難過。

1.偌大的機場炫耀著奢華的景象。斑斕的燈光伴著轟鳴的飛機聲不停地閃爍。形形色色的人群開始湧現在出口。我來接人。我愛的人。可是,我討厭熙熙攘攘。我安靜地坐在候機樓的大廳。看幸福的人們從眼前經過,然後奔向各自的新年。外麵開始下起小雨,似乎是在無聲地告別這一年的最後一天。確切地說,是最後一個晚上。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然後朝出口走去。我知道,我愛的人,總是習慣最後一個進場或者離場。她習慣被等。她和我一樣,討厭熙熙攘攘。

露露夢幻般閃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衝她微笑她穿淺藍色呢絨外套,圍黑色圍巾。長發飛揚。她左手扶著行李箱的拉杆,右手很有節奏地輕輕捶大自己的腰部。她詭異地笑,像是在等我一個擁抱。我雙唇緊閉,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露露,我來接你了。我走向她,故作平靜地說。她笑,更加燦爛地笑,像是贏得了一場勝利。她的眼睛明亮,絲毫看不出是剛剛坐了兩個小時的飛機,從遙遠的北方,來到南方。不,是西南。她把右手伸在我的麵前,半截手心縮在寬敞的袖口裏。然後用一種驕傲的口吻說,走吧。然後,長發飛揚。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幹淨的臉上。我左手拉起她的手,右手拖著行李箱,鑽進路邊的的士。小柯,你好像不高興。沒有,怎麼會呢。我微笑著說。似乎這淅瀝的雨融在臉上就變成了幽怨的眼淚。可是我再怎樣掩飾,也不能偽裝成無所謂的樣子。我問露露,未央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露露沒有說話,把臉扭到一邊,看著窗外。我後悔自己的愚蠢。我不該問這樣的問題,至少不該這樣唐突。突然,露露轉過頭,怔怔地看著我。眼睛裏頭著一種可怕的光。未央愛我,我愛你,你愛未央。永遠隻是一場被放逐的遊戲,是不是。我眨眼。無語。眼前的女子讓我有種無地自容的窘迫。但我必須承認,未央才是我要等的人。

2.同樣是零星的小雨,但北方沒有南方那樣的濕氣。空氣中的幹澀處處彰顯著粗獷。即便是下雨。我在淋雨的街頭等公交。來往的車輛從眼前晃過,形成一道道流動的美。可是,流動的美注定的停不下的。即使停下,也已經不是在原地了。300路公交上的人很少,似乎永遠都不會擁擠。這樣也好。也許是線路的原因,它隻是島城一條偏僻的路線。終點站是李家村。我靠著窗,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雨滴順著車窗慢慢滑了下來。像一張哭花了的臉。那是未央嗎。未央是我的高中同學,家就在李家村。懵懂的高中一晃而過,竟如此匆匆。我和未央不同班。因為文學社的關係得以認識。她總是安靜地看書,仿佛文字裏有一種……。

她說,安靜才是最大的滿足。我們一起去看海。她喜歡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然後風吹起長發,飛舞地盤旋。浪花湧過,又退卻。她彎腰拾貝,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她說,那些貝殼是爸爸從海上送來的禮物。那時的我總是很羨慕她,有一個當船員的爸爸。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帶未央去市北區的日本料理店吃壽司。她一眼就望見角落裏大口大口進食的露露。露露,是你嗎,真巧。未央顯得很興奮。嗯。角落裏的露露也放肆地笑。未央,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想死你了。誰叫你那時侯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呀。你一走,再也沒有人陪我聊天,吃飯,睡覺了。隻好安靜地看書。未央,對不起。你明白的,有些事就是那樣突然,措手不及。未央笑。沒事啦。以後再講。不是又回來了嗎。嗯,不走了,是嗎。不走了,不走了。我們就在這裏上大學,談戀愛,結婚,好不好。未央,我知道你喜歡海,你舍不得離開這裏。未央也會心地笑。她們之間是那樣的熟悉,親密和深厚。可是,未央,從沒有和我講起過露露。未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我一眼。然後對露露說,忘了介紹,這是小柯。文學社的同學。你好。你好。我們去海邊吹風。未央說她想爸爸了。已經三個月沒有爸爸的消息了。海浪很大。撲麵而來的風像在訴說著某種幽怨。我跟在兩個女生的身後,看她們赤腳在沙灘上彎腰拾貝,看她們追逐和嬉笑,看她們長發飛揚,不解風情。我們在礁石上刻下各自的姓名。風吹不腐,雨打不蝕,當是一種寄托。就像我給她們拍的合照,總是要做點什麼來紀念我們曾經在一起過。可是,也隻能是一種紀念了。因為不久,我便告別了她們,一個人跳上了駛往成都的列車。我不能違背家人的意願。爸爸說,西南那個飛行學院很不錯,雖然離家有點遠,但以後能找個好工作。火車啟動,哢哢的車輪聲輾過我的心,碎成狼狽。未央終究沒有為我送行。未央,請原諒我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