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屋子裏還有些喜氣,趙宣桓這樣摔下來,眾人頓時驚慌失措。
趙大太太忙上前去扶趙宣桓。
趙宣桓臉色蒼白,手指冰冷,仿佛斷了氣息,趙大太太整個人被眼淚哽住,半晌才喘過氣來,急忙呼喊趙宣桓,“宣桓你可別嚇母親,宣桓啊……”
錢媽媽急忙讓人將郎中請來給趙宣桓診脈,然後幫著趙大太太將趙宣桓搬去床上。
趙大太太一下子沒了主意隻抱著趙宣桓哭起來,“我的兒,你要母親怎麼辦才好。”
前院請來郎中,郎中戴好麵紗上前細診,過了一會兒走到外麵開了藥方。
藥方送到趙大太太手上,趙大太太仔細看了一遍,“這還是之前的藥方。”
郎中點點頭,“病到了這個情形,實在沒有了別的法子,大太太就聽我一句話,將院子裏的人遷去旁邊避瘟,萬一大爺的病將大家傳上這可如何了得。”
趙大太太哆嗦著手,“我既然進來了就不怕染上病症,每日裏都是你們送東西進來,我們娘倆頂多都死在院子裏。”
趙大太太說完話,錢媽媽急忙上來勸說。
郎中也行了禮,“太太,我也是給朝廷辦事,隻能據實上報。如今趙大人已經精神不清,怕是瘟病十分嚴重,這院子裏的人再也不得出去了。”
錢媽媽聽得這話不禁失色,“那大爺的藥怎麼辦?”
郎中道:“我們會在前院照應,藥材定不會短了。”
郎中行了禮退出去,趙大太太顧不得想許多,帶上麵紗去內室裏看趙宣桓。
趙宣桓雙目緊閉,無聲無息地躺在床鋪間。趙大太太不禁哭道:“之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又嚴重了。”
錢媽媽仔細將之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大爺看到陶五小姐的牌位滿臉的震驚,嘴裏喃喃地說,榮華已經死了。郎中說大爺精神不清難道是……“大爺以為陶五小姐還活著,要不然大爺怎麼會對太太這麼多要求,其實大爺早已經糊塗了,我們既然不在京裏怎麼去迎娶陶五小姐。”
趙大太太不安地嗡動著嘴唇。她救子心切有些事沒有多想,或者她不願意去細究原因。
錢媽媽忙去包裹裏拿出盒參片來,用銀夾子捏出薄薄一片遞給趙大太太,“太太還是含些參片,大爺這裏還要靠著您啊。”
趙大太太直哭,“我的兒,真是坑死我了啊!”
趙宣桓聽著趙大太太的哭聲,想要睜開眼睛卻沒有那個力氣。身體很沉將他緊緊地束縛在裏麵,漸沉睡漸失去知覺,心中不免浮起一絲懼怕,榮華被害死那天晚上也是這樣害怕。
怪不得榮華會恨他,榮華突然沒了,他不但沒有深究,還將殺害她的仇人奉為嶽母,將她的姐姐娶做正室。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娶榮華為妻,所以臨死前才會隻記得從前的事,將後來的過錯忘的一幹二淨。他還以為他說通了母親,母親同意迎娶容華。
若這一切發生在雍聖十三年之前該多好,他隻要再多些勇氣就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他們就不會錯過。
人總是將最好的東西留在最後,臨死之前回想起來的都是最好的。人之將死,那些遺憾都不重要了。
趙宣桓渾渾噩噩地躺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苦澀的藥水沿著他的喉嚨流下去,他漸漸有了些氣力,勉強睜開了眼睛。
滿屋子都是啼哭的聲音。
“母……親……”他空張著嘴唇,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屋子裏各處。
趙大太太想努力止住哭聲,身體卻抽噎的停不下來。
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趙宣桓皺起眉頭,好半天那聲音終於淡了,身體不再那麼沉重,喘息也輕鬆起來,“母親,我一直覺得……我能……做好一個兒子……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他從前最期盼的就是這些。在父母前盡孝,夫婦間和順,生下幾個孩子一家人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容華喜歡放風箏,他要親筆為她畫隻風箏。陽光落在院子裏,微風輕輕吹起她和孩子的衣角,他抬起頭看著她將風箏那條細細的線握在手裏,那就是他的全部了。
趙宣桓吞咽一口,他一直想問她,“你相信嗎?我能做到的。”
陽光漸漸消失,風忽然吹起來,她鬆開手,他的風箏斷了。
雍聖十三年,他就該陪著她去,這樣他就不會失去她。
今天本該是他們的好日子,遲來的好日子,他遲來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