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且是初春時節,天氣轉暖,卻還留著殘寒未盡,元秀三人雖然坐了馬車,卻依舊穿著夾衣,看到他身上單衣襤褸,元秀身邊針線最好的采藍有點坐不住了:“娘子,奴倒恰好帶著針線。”
這是為了防止外出時出現衣物破損,可以及時修補所以攜帶的。
“那你就給他做回阿姐罷。”元秀本要點頭,可想起孟破斧方才居然想叫同伴一起打劫自己,有心占些便宜回來,便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調笑道。
孟破斧伸著手,看采藍從馬車角落翻出盛著五顏六色絲線的笸籮,嫻熟的穿針引線,又打量幾眼采藍清秀的麵龐,眼睛一亮,道:“娘子果然是個好心人,不過就這樣讓我叫阿姐卻是不成的,我可不缺什麼阿姐。”
元秀又捏了他臉一把:“沒良心的小東西,我的采藍親手給你縫衣,那可是連中……”後麵一個宮字險險說出,元秀忙住了口,含糊道,“采藍針線甚好,除了我,其他人想得一塊帕子都難,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不缺阿姐,卻缺一個嫂子。”孟破斧嬉皮笑臉道,“我看娘子這個使女長得不算差,最難得手腳利落,一看就是個能幹活的,不像娘子般嬌貴,不如娘子賜了她與我阿兄為妻如何?那我孟家兄弟必定早晚麵對娘子的府邸叩謝娘子大恩大德!”
這話若是換了個年歲略長的人來說,不拘是什麼身份地位,哪怕豐淳,元秀也要發怒了,采藍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宮女,薛大娘雖然忠誠老成,到底年紀大了些,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要走的?
但孟破斧才這麼點年紀,就是采藍也隻是撲哧一笑,一邊替他縫補,一邊假意慚愧道:“孟小郎都說了,奴容貌簡陋,也就手腳利落些,觀小郎眉宇清朗,想必小郎的兄長也是氣宇不凡的,奴可怎麼配得上?”
“我阿兄雖然確實不凡,不過沒奈何,小郎我瞧你順眼。”孟破斧一本正經道,“你若現在就跟我走,我可是保你正妻之位喲!”
侍衛中傳來哈哈笑聲,便是押著他的人也笑道:“藍娘是娘子身邊最得意的人之一,若許你家,竟連正妻之位都不篤定麼?”
“這也沒辦法,誰叫阿兄天生命犯桃花?惹得東市左近小娘子流水般的想嫁進我家?隻可惜阿兄疼愛我,我不點頭,誰也休想進門!”孟破斧揚著下頷,睨了采藍道,“藍娘子,你可心動了?”
采藍忍著笑打完最後一個結,咬斷了絲線,這才擦拭著眼淚道:“多謝小郎見愛,隻是奴自慚形貌,還是繼續伺候娘子吧!”
“唉,看來阿兄太出色,連個嫂子都難尋啊。”孟破斧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收回手,摸著縫補的地方,殷殷叮囑道,“一年之內,你若後悔了,大可以回來尋我,就算正妻不行,我也會盡力為你爭取一個平妻的!”
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忍俊不禁,孟破斧板著一張小臉,道:“縫補之恩,以兄報之,孟小郎我可是重諾之人,你們可別不相信啊!”
元秀笑得手裏帕子都落到了車轅上,那孟破斧眼睛一亮,快手搶過:“這帕子剛才娘子拿了給我擦臉,反正髒了,娘子這般富貴,想必多的是,不如就給我罷!”
“我說了不算,這是藍娘親手所繡,你得問她。”元秀掏出另一塊帕子來擦淚,采藍也笑得靠住了車壁,方逗他道:“你若叫我聲阿姐就給你。”
“阿姐……”孟破斧拖長了聲音,趁眾人正被他逗趣得放鬆,忽然狠狠一個倒踹,踢中了身後侍衛的小腹之下!
那侍衛毫無防備,還在大笑之中,頓時轉為痛呼!
接著,孟破斧敏捷的向地上一撲,鑽著馬腿一溜煙的撲到最近那扇半開的門內,他囂張而得意的大笑聲從門後傳來:“阿姐?你想得美!帕子洗幹淨了,就是你給我阿兄的定情信物還差不多!”
兩名反應最快的侍衛跳下馬跟著衝進小門,轉眼便沮喪的退了出來,向元秀稟告:“裏麵不是屋子,是至少五六條差不多的暗巷,那小子奸詐的緊,絲毫沒留下痕跡,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追。”
元秀和采藍、采綠麵麵相覷半晌,兩人一齊看向了采藍:“好麼,藍娘,你幫人補個衣服,卻補出了個夫婿,還外帶一個喜歡你的小郎!”
采藍在車中恨得直捶車壁,不滿的叫道:“那塊手帕用整塊蜀錦裁剪的一式六條,分開各成風景,合在一起卻是一幅完整的春江花月圖,足足花了四個半月工夫才繡好,娘子今日才第一回拿出來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