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兄妹(2 / 2)

“左右服衰,還挑什麼?”元秀被按在銅鏡前,見一群人圍上來,不由失笑,“倒是這垂練雙髻挽了一天有些鬆褪,重新梳一下罷。”

“阿家梳個垂髫分肖髻如何?”采綠走過來問。

元秀原本也沒有特別想梳的,便點頭道:“好。”

采藍和采紫在旁挑選著素色玉石或銀製的首飾,這些首飾並不多,僅有的一些還是先帝駕崩時,昭賢太後急忙之間叫人趕製的——元秀乃是少年女郎,又貴為公主,誰敢擅自替她打製這些守製之物?再說,昭賢太後去的也太突然了點。

半晌采藍才擇出了一對白玉芙蓉簪,采綠梳好了發髻,對插上去,三人嘀咕了片刻,又翻了一支月白絹花,別到鬢邊,端詳了下,這才滿意了。

元秀因是見自己兄長,覺得整齊便好,反手摘下絹花道:“這麼慎重做什麼?那是我五哥,又不是外人!”

公主儀駕已經在外麵等了,宮中行止自有製度,如元秀這樣的便是乘輿,鳳陽閣距離甘露殿不算近,到了地方時,魚烴已經親自在殿外迎著,看到元秀過來,忙笑著上前欲扶:“阿家到了?”

“你傷好了麼?怎在這裏等我?叫你那義子來等著也就是了。”元秀見狀,卻反過來虛扶了他一把。

魚烴為人精明,他在韓王那裏吃的虧,可是指望元秀替他找回來的,如何不盡心表現,故意拖一些腳步,讓元秀注意到他傷勢未愈,硬趕他回去繼續休憩,卻還堅持送她到殿前,這才背過身,陰狠的掃了眼萬春殿,微笑著下去了。

豐淳已經在偏殿邊飲茶邊等待元秀了,對這個唯一的胞妹,他嘴上不多言,卻一向上心,看元秀進來,便起身道:“自家兄妹,私下就不要行禮了,過來坐罷。”

元秀也不推辭,施施然過去在下首坐了,抱怨道:“我隻當搬回鳳陽閣會有許多時間和五哥相處,沒想到如今吃個飯也要推兩天。”

豐淳眸色微沉,夢唐慣例,公主們出生後,先跟著各自的母親或養母,等年長些,卻都要住進鳳陽閣,當初豐淳繼位時,元秀本也該進鳳陽閣,隻是昭賢堅持帶她去南內,元秀也眷戀養母,豐淳才作罷,此刻提起心頭略微不快,他認為元秀年少無知,都是昭賢教唆,才讓兄妹分居二宮,不得時常相見,看到元秀身上衰服就更不喜了,越發遷怒中宮。

不過元秀這麼抱怨,豐淳倒有點愧疚:“前些日子忙著喪事積了許多折子未來得及看,昨天趙氏又有了身孕,所以才去看了一看。”

提起趙氏,元秀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豐淳對她上心,自然察覺,忙問:“怎麼回事?”見元秀沉著臉不答,他是自幼被當儲君培養的人,一旦起了疑心,這點小事元秀不答也能猜到,當下伸指在桌上叩了叩,殿柱的陰影中走出一名內侍,豐淳淡淡道:“去問一問,昨晚給九妹送魚羹的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豐淳親自吩咐,宮人動作自是飛快,那內侍出去不久,便進來低聲稟告,殿中空闊,內侍低聲說罷,便見豐淳重重一把拍在桌上,四周陰影裏頓時跪了一片宮人,皆戰戰兢兢,不敢多言。

元秀卻又心疼了:“我知五哥疼我就夠了,何必發這麼大火,傷了身子,也叫母後在天之靈責怪我不體恤兄長。”

豐淳看她一眼,怒色漸漸掩起,淡淡道:“母後疼你我疼得緊,尤其遺憾不能親眼看你長大,怎麼舍得怪你?”說著當了元秀的麵吩咐那內侍,“傳諭立政殿,萬春殿趙氏驕縱無禮,不尊公主,傲視中宮,其德其行不足以當麗妃之位,著降為芳儀,另外,從明天起,晨昏定省,不可遲缺,否則連芳儀也不要做了!那叫瓔珞的賤婢,讓掖庭領去直接杖斃罷!”

他罰得這麼重,元秀倒愧疚了:“趙氏到底是韓王、魏王生母……”

“你不用怕他們將來報複你!”她不提兩個侄子還好,一提,豐淳立刻冷笑道,“今早朕去看魚烴,魚烴還替他們求情,可到現在也不見他們為擅闖甘露來請罪!”豐淳本就有些喜歡遷怒他人,原本因趙麗妃對長子三子都格外親近,此刻也因趙氏轉成滿心厭惡,森然道,“朕現在就不止這兩個兒子!將來還會有更多!”

見豐淳怒到連“朕”都出來了,元秀怕越勸事情越大,趙麗妃降位她倒不關心,但心裏到底對韓王、魏王有些愧疚——聽豐淳的意思,竟是讓長子與三子不必再惦記大位了!

魚安源伏在魚烴耳畔嘀嘀咕咕複述完豐淳的處置,驚歎的道:“大家待元秀公主真好!”

“嘿,萬春殿的賤婦,隻當她生了韓王魏王,連皇後也可以不放在眼裏,就敢小覷阿家?”魚烴隻稱元秀為阿家,對其他公主,他一向不冷不熱,此刻陰陰笑道,臉色有著報複過後的快意,“得罪了阿家,別說麗妃之位,就是韓王和魏王的前程,差不多也被她斷送了!咱家本還想著在阿家那裏煽風點火,想不到這蠢婦,居然自己去惹了阿家!當真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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