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領頭兒向前走了沒多遠,回頭一望,隨口問道:“東莊上管事的是誰?”一個家丁應聲答道:“好像是……姓劉!”小王爺道:“你去找他,叫他吃過中午飯到府裏來一趟!”那家丁答應一聲,撥過馬頭向莊子裏去了。
斯文青年笑道:“一個不懂事的村姑,小王爺何苦跟她一般見識!”小王爺斜過眼睛瞅他一眼,道:“你覺得她不懂事?我倒覺得她幾句話說得清脆爽利,可是懂事得很呢!”斯文青年微微一笑,隻好閉嘴不說。小王爺伸手拍拍馬頭,冷笑道:“我這匹馬也是出了名的烈馬,到如今還不是任我騎任我打?任憑她再怎麼倔強,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我殷烈降服不了的娘們兒!”停了一停,忽又笑道:“況且我跟她真是有緣人,一見再見,可不能浪費了這個緣分!……是不是朱奎?”
他最後這句問話稍微提高了嗓門,一直靜悄悄地隨在斯文青年身側的英武隨從聽見,忙應聲道:“不錯!小王爺與這位姑娘的確有緣,上一次也是在這一塊兒遇上,可惜當時瘋得厲害!如今仍是胡說八道的,隻怕還沒好利索!”
小王爺冷笑道:“你也在替她開脫,什麼叫做沒好利索?我看她可是利索得很!既不瘋也不傻,更不像是中了邪氣!”
英武隨從聽他這樣說,便又沉默無言。斯文青年搖搖頭,無奈一笑。
原來這位小王爺姓殷,單名一個烈字,乃是安平王殷慕延的愛子。安平王膝下原有五個子女。其中長女蘭筠,乃是先王妃所生。因嫻淑美貌,十七歲上選入宮中,極得皇帝寵愛,如今已立為西宮。另有長子殷雄亦為先王妃所生,隻因五年前戰死沙場,並無後嗣遺留,如今隻剩下嬌妻綠珠枯守空房。那小王爺殷烈為現王妃親生,另有兩個女兒,則為妾室所養。
殷烈生母姚氏,原是殷慕延妾室,因其容貌遠在其他幾個妻妾之上,而且識書達理,端莊賢惠,一直最得殷慕延寵愛。再加上幼子殷烈為其親生,所以在先王妃十數年前一病而逝之後,安平王便扶姚氏為正。姚氏隻生殷烈一子,加上母憑子貴,自小便將殷烈視若掌上明珠,對其珍寵溺愛,百般嬌慣。殷慕延有心管教,然一則有些懼內的毛病;二則常年鎮守邊關,少有餘暇管教兒女。因之慣得殷烈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那殷烈因是庶出,年幼之時多受白眼,養成了一身冷僻怪誕、喜怒無常的性情。雖也自幼熟讀兵書,兼且練就一身好武藝,然上有長兄殷雄英雄無敵,人人稱頌,年紀輕輕已得封將軍之職,日後承繼祖業,接續王職,更是不在話下。所以一家子從上到下均對殷雄恭敬有加。殷烈冷眼旁觀,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堅不肯進入仕途求取功名。從十幾歲開始,便隨著府裏的幾個大管家學習商事經營之道。不想他竟是天生的經商奇才,隻不過短短數年,不但將王府諸般生意盡都接手過來,且在他的經營管理之下,居然樁樁件件均現欣欣向榮之吉向。殷慕延反正有長子接續世襲,對這個小兒子也就沒有太多苛求,何況他將府裏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也不能說全沒出息,也就任由他去。
不想六年前西方蠻族入侵,殷慕延奉命領大軍出征。殷雄亦隨父前往征戰。不料一年之後,前方突然傳來噩耗,殷雄戰死沙場。殷烈當時年方十九,回思長兄在日多所教誨,實是兄弟情深,哀痛之下,悄悄留下一封家書,孤身遠赴邊關,為兄報仇雪恨。姚氏王妃大急之下,數次派人到邊關接他回來,殷烈決不肯回。殷慕延一則強他不過,二則長子已死,日後接續世襲勢必要落在此子身上,也想讓他經些曆練,於是將他留在軍中。
這一仗從始至終足足打了五年。殷烈在戰場上大顯身手,屢立戰功。直到去年年中蠻族終於支撐不住,派出使者前往求和。消息傳回京城,王妃忙又安排家人到邊關接人。殷烈見已無戰事,於是隨著家人先回京城。然他一去四五年,已錯過了一段好姻緣,所以到如今二十有五,尚未婚配。安平王妃心裏另有一番打算,要等到殷慕延回來以後再做道理,所以也不逼他娶親。殷烈便樂得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倒是當今聖上得知自己的小舅子英雄了得,大喜之下,恩準他日後代替長兄承繼世襲王位,並封了他一個“小霸王”的稱號。西宮蘭筠娘娘這幾年一直為長兄之逝揪然不樂,得訊此事,忙也請入宮中相見,眼見小弟已長成高大英武的一個英雄好漢,傷心之餘,又倍覺安慰,也是大加封賞。殷烈原本性情乖張,喜怒無常,此時先得了皇上以及娘娘的封賜,回到府裏,忽然全家上上下下奴仆家人盡改姿態,人人見他畢恭畢敬,滿口喚著“小王爺”圍著討好伺候,可笑可歎之餘,也難免得意忘形!之後更是橫行無忌,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