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雲起,卷舞一界。
一界之內,雲氣流布,望之黑壓壓的一大片,其實倏忽之間,自東而西,卻又迅捷無倫。
但細看這雲氣,內中烏茫茫卻又隱隱泛黃、黃中泛黑的一片,非霧、非土、非泥、非塵,卻又混同萬象,凝成一片極為險惡的味道。若是稍粘上一絲,哪怕是近道修為,亦有不虞之憂。
修道中人,多多少少講究一個舉重若輕的意境。但是見到這遠觀人畜無害、近觀驚心動魄的磅礴雲象之後,隻怕絕大多數人,都要感慨所持“舉重若輕”之念,仿佛是一個笑話。
如此規模的“混同雲象”,不造成一絲聲響,亦並未推動一絲氣流飄浮。自一人袖中產生、膨脹、彰顯輪廓、舒展大勢,前後不過三刹那。
偏偏這三刹那,每一個步驟都精妙、精確、軌跡分明,無有一絲拖泥帶水,仿佛渡過一聲軌跡。
好在此神通雖然妙極,但是迎麵相抗的五行精氣流轉,卻也不是等閑手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震得此界隆隆直響,儼然有了一絲瀕臨承受極限的味道。
與林鉞、盧顯龍二人的如臨大敵相比,歸無咎態度從容得多。
盡管,戰局依舊僵持。
歸無咎對於自身戰力,是有著恰如其份估計的,毋庸妄自菲薄。
玄境中,哪怕道行較之隱宗、聖教兩家玄上真高出甚多,隻消並未真正達到媲美九宗第一流真君大能、抑或感悟破境之機那等層次,其較之歸無咎始終都要差上一籌。
這一微妙差距,大約類似與三十六子圖中歸無咎與排名靠後的妖族嫡傳之間的差距。
看上去似乎不顯;但是較真起來,以一敵三、敵五,也不在話下。
除非對手臻至真正微妙玄通、攢簇五行之境,破此微妙壁障,方有了與歸無咎正麵放對的資格。
眼前之人……竟做到了!
眼前二位敵手,那林鉞也就罷了。雖然力量之剛健雄渾頗有威服王孔袖的味道,招招大開大闔。但是卻失之於“野”,缺了自機緣而起、隨勢壯大的那一份“厚勢”;若真正交手,歸無咎並不認為其能夠在孔袖手上堅持甚久。
與己為敵,更是難能。
但這位盧顯龍,卻高明了不止一籌。在此人手上,神通緣起至雲泥之象成型的過程,分明彰顯了此人在核心要素上,具備了和九宗真君大能扳手腕的資格。但是具體勝負之數,又另當別論。
就算是須賢上真與之交手,隻怕唯有到了真正感通人的“窮極”之境,方能穩勝他一頭。
如此一來,戰局便呈現膠著。
盧顯龍為主力,林鉞從旁照應,還真就有了與自己放手一搏的資格。
此時此刻,看似戰局處於僵持之際,歸無咎、盧顯龍、林鉞三人亦各懷巧思,殫精竭慮,戰局之中,卻忽地發生出人意料的變化——
僵滯在地的赤魅族妖王公盤殷,忽如夢中乍醒,身似離弦之箭,遁及歸無咎近處,奮身一擊!
……
“神通何名?”
武鉉熙冷然道。
馬援似乎有些出神,愣了片刻,才靜言道:“合流功。”
武鉉熙微一沉吟,道:“合流功……我記住了。你我兩族,也算是殊途同歸。”
此刻,二人形貌儀態,都有些狼狽。
武鉉熙兩截長袖皆已斷裂,看上去倒更像是個山野逃難之人。而馬援也好不了多少,一衣衫之上多出三四道裂紋,一身精悍逼人的肌肉隱約可見。和另外數個戰場之中的高舉高打、不染纖塵相較,這一戰,激烈了許多,紮實了太多!
悍勇奮礪之血氣,躍然撲鼻。
馬援心中,亦有三分驚訝。
第一次清濁玄象之爭,於他而言,震動非。
不止是馬援本人,就算是整個馬一族,道術精深的前輩,亦汲汲於斯,不敢稍有輕忽。
在人妖諸部聯合的大勢下。
一個嚴峻的問題擺上台麵——
為何到了功行甚深之境界,妖族引以為傲的本力優勢,竟會急速縮?
常理而言,妖族之於人修,當有相當於一個大境界的優勢。
到了最頂尖這一層,表麵看去,這一差距雖然縮水,卻也相當可觀。
譬如馬援,在三十六子之中隻排名三十二;但是切磋之際,能夠競爭首席的歸無咎,似乎也並不勝過他太多。
但是這分明隻是假象。
到了真正竭盡全力、隨心所欲發揮時,雙方戰力高下幾乎是雲泥之別。歸無咎以一敵七亦能勝過的對手,而馬援這一陣數人聯手,卻也難免铩羽而歸。
馬族中精研其義,當是本力優勢與自身道術之間,暗藏一道縫隙,未必能夠取整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