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衷暗自詫異。
她手中所持是一張四四方方的紙片。說是功法經卷未免過於嫌窄,隻是勉強和符紙相似。
舉而觀之,上麵書寫十個大字:“傳法依九轉,對影成三人。”
她分明感受到,這紙箋一般的物事是《十二上玄經》所化。但是此經文已經在她明悟一主三賓之理時徹底消失不見,於今已逾十年之久。未衷本以為此物已徹底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沒想到其陰魂不散,再度浮現了出來。
歸無咎將其接過觀望。
紙片背麵,刻繪著兩道極繁密的圖案。歸無咎體察良久,又以劍心洞察轉譯,卻發現是一陰一陽兩道不同的推演法門。一人持陰部,一人持陽部, 若是推演之數相合, 便能尋得一處奇地。
在那地域, 會有另外一人通過歸無咎之手得到“明輪”之法,然後以此人為媒介施展出來,轉授於未衷,前後凡九次。
九度之後,無論是未衷還是歸無咎,俱都大功告成。
這規則乍一望去似乎不合道理。因為若是以未衷和“明輪”神通的契合,都需要觀真法本源施展一遍才能學會,那麼元初玄境之中,會有人僅僅通過轉注翻譯就習得此神通麼?
如果不能,歸無咎又如何先傳授此人神通呢?
再者說,以未衷的驚人相契,將此法學到如此境地,也花費了十年之久——其實這速度已是快極。換作旁人,又需要多長時間?
還是前後九次?
但歸無咎並沒有太過驚訝。
因為歸無咎早已認定,布局如此之久,未衷必然是棋局中極重要的一環。歸無咎並不相信此時未衷出現,隻是為了助力自己修成神通, 然後一同回返紫薇大世界, 就此歡喜團圓,沒有任何下文。
既出現得較自己想象中為早,就必然有其道理。
想明白了之後,歸無咎淡然言道:“既來之,則安之。且依此物所示之法而行。”
……
月明星稀,寂靜無聲。
此時明明已是子夜,但明亮卻似破曉之時。
歸無咎與未衷二人,立在一片無垠雪山之巔。
此時距離獲取那枚記載十字箴言的圖譜,又過去了九個月之久。
先用了三個月時間,歸無咎將那圖錄中所藏的法訣推演出來。其廓然成型之後,卻在歸無咎神識之中形成了一道地理方位輿圖之虛影,正是這四部仙島、元初玄境的地理圖。
其實此情境歸無咎並不陌生,他第一回自末拿本洲之中回返,神念之中便多出了紫薇大世界的輪廓圖,規模之大要較之眼前這圖像勝出太多。
歸無咎與未衷一陰一陽,一縱一橫,其實是推演一莫名之地在“地圖”之中的坐標。
然後就是推演的過程。
這演算之力並非無窮無盡,而是三日時間,方得推算一回。若是一次並未得到結果,就需要再等候三日。如此過了五個月,終於將第一處地點推演出來,再奔波良久趕來——就是這眼前之地了。
此處是北玄仙域和西玄仙島的交彙處,名為沫涼山,萬年冰封且綿延數萬裏。此地已不能說“人跡罕至”,分明就是生人絕跡。
未衷一陣出神,旋轉身望了一眼兄長。
以她的境界,實在是感應不出此間竟有人煙氣息,若果然存在,也必然是與歸無咎道行相若的近道大能。但歸無咎默運玄功,已然有一日一夜之久,似乎也並未尋見線索。
若非深知大魔尊之深不可測,落子必然有序,幾乎以為這是一個玩笑。
歸無咎睜開雙目。
他已然動用了當初在千秋城中尋找未衷的最強推演手段,神意彌漫萬裏,最終確信此間並無一人。所謂“對影三人”的轉修傳道,似乎已然落空。
歸無咎在千秋城中搜尋未衷之時,用了三日三夜之久,且千秋城地域較此間也更為狹小,但二者其實並不具備可比性。
因為當時未衷並不能夠逃脫歸無咎的神識感應,城中百萬生靈之數,其實無一逸漏;隻是“緣定之人”到底是誰,不能辨明罷了。所謂身在環中,見麵不識。
而此時則不然,歸無咎的的確確是尋不到一個人物之氣息。此間深藏地下的爬蟲、蟾蜍,乃至空中飄蕩的蜉蝣孢子,皆在他神意觀覽之下無所遁形。
歸無咎不相信有人能逃過自己的感應。
仔細想了一想,歸無咎忽然抬首一望。
空中一輪明月當空,光華極盛。除了這圓月之外,另有稀稀落落的星辰參商相隔,光澤之暗淡連螢火蟲也大大不如,漫天星鬥聚集在一起,也不過三五十之數。
歸無咎心中驀然一動,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火山之中觀紫薇星象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