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定睛再看。
百餘息之後,歸無咎一聲輕笑。
這十餘年來,歸無咎晚間仰觀星辰的次數並不算少。此時他將全部神意投了進去,立刻發現一事——東南方位,似乎多了一粒微小的星辰,是從前所無——
穀稙
不是憑空出現,更可能是唯有此時此刻,方能窺見其真形。
因為星象每日呈現多多少少都有差別,且那星辰的真實方位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感應範圍,就算是近道上真也不例外。所以不全力觀察,還真的捕捉不到。
歸無咎遙感之下,立刻確定這是一顆真實的星辰,距離自己無限遙遠,並非幻象一類。
略一思量,歸無咎已有定計。
歸無咎伸手輕輕一點。
雪山之上,冰雪消融。
融化的後的雪水快速的滾動凝聚,彙成一團,成了一個巨大的冰晶圓盤,厚薄不一,然後緩緩浮動空中。
歸無咎依法施為,不多時,便有三個大小各異的圓盤成型,然後列成一道,正對青空。
經由這鏡光一轉,所對的那枚微不可察的星辰,顯得十分巨大,一如火山中觀察紫薇大世界之照影。隻是其色澤發青,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慘淡和蕭瑟,與紫薇大世界中的氣象截然不同。
放眼望去,那星辰距離元初玄境似乎極近,隻消有金丹境的修為,飛遁數十息便能趕到。
歸無咎伸手一揮,那三道透明冰盤立刻消散不見。但由此拉近千萬倍的星辰之象,也並不恢複原狀。
未衷也是凝神觀望。
忽然,那星辰之上,無端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一人之身形便占據了整個星辰,彌漫於天,看著十分詭異。
仔細觀看,這人長相和常人無大差異,隻是眼白隱約發青。大約是三三十歲人的相貌,身上青袍刻畫著並不算繁縟的七八道線條,麵色在月光照耀之下在黃色和紫色之間隱然變幻。
未衷和歸無咎對視一眼。
莫非這就是轉授神通之人?
歸無咎蹙眉道:“這位道友……”
那青袍人依舊木然站立,毫無反應。
其實這也是應有之義——因為此人看著身軀十分龐大,輪廓清楚。但終究是放大千萬倍之後所見的照影。且不說他是否是一個活人,就算是真人,距離歸無咎無限遙遠,理應聽不見歸無咎說話。
教授此人神通,再由此人演示一遍轉授於未衷,似是無稽之談。
歸無咎念頭微動。
若是雙方的遙遠距離是真實的,那麼其實此事並不複雜,因為自己能夠與此人構成互動方法,也隻有那唯一的一種。
計較已定。
歸無咎一聲輕喝。
其身形若虛若實,一道道水滿則溢的妙意反複呈現,前後八次。然後一道莫名的氣息,陡然發散!
這是歸無咎又一次將完整的空蘊念劍八劍道完整展示。如果說這也是神通道術的一種,那麼歸無咎所施之法已超越了尋常“高明與否”一類的評判標準,達到又一個嶄新的境界。
未衷忽然覺得,這方天地,似乎變得“小”了。
似乎歸無咎跨紀元而來,橫亙萬古,超越了這元初玄境所存在的年限。
以威力而論,歸無咎縱然道行再高,神通再強,也不足以將法力投送至不知幾億萬裏之外的星辰之上。但歸無咎落筆之處,不是將這神通作為攻伐的手段,而是借此再度進入那超邁紀元之上的妙境。
元初玄境這秘境的演化,在空間上雖然無限,但在深度上卻遮掩不住自身的局限。
如此施法,不難和此境內外一切存在產生共鳴——
如果那人果然是一位功行極高的存在的話。
歸無咎發出這一劍十餘息後,那青衣人忽然睜開雙目。
隻見他雙臂一合。
其身軀似乎增大至千萬倍,又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環身內外,又似有密雲細雨,清風繚繞,細觀之又了無形跡。最終二種意蘊結合,構成一種極純粹的“化”的意味,以其身為中心,四散而去。
正是最純粹不過的“明輪”神通。
整個演示的過程,毫無遺漏的納入未衷的心神之中。
未衷雙目微合,既有會心之喜,又有一絲意外。
歸無咎一皺眉。
他清楚的感應到,此人所施展的雖是“明輪”神通,但是和自己的神通成型之後的氣象,其實有明顯的不同。並且這份差異,要較看上去的一絲色澤偏差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