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龍樹眸中深芒一閃,正欲說話,忽地卻遙遙抬首一望。
同一時間,二十二位天師之中,亦有七八人做出同樣的動作。
約莫十餘息後,終於望見一道細如絲線的青色煙氣逐漸蕩開,顯出一個人影來。
其人氣象,一眼似拙,一眼似巧,再看一眼,卻是飄忽不定,幽密難測。
除了落泉宗的幾位天師似有三分欣喜外,其餘絕大多數天師,互相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玩味之色。
來人他們自然都識得——落泉宗近一兩百內冒出來的絕世天才,是妙觀智大魔尊親自布下的伏筆,鐵珂。如今據說修為一日千裏,潛力不在墨天青之下。
隻是鐵珂眼下的修為較墨天青為低,修煉秘法出關之後,便尋了個由頭外出遊曆去了,說好三五十年內不得回返。其實眾人皆知,是暫避墨天青之鋒芒。
他若提前到此,方才“妙心真如大祭儀”六大陣門中空缺的那一門,是當之無愧的。
身形一轉,鐵珂緩緩落下,先見過諸位天師。
畢竟出自同門的緣故,墨天青終不能故作不知。當即上前一步,笑言道:“鐵珂師弟。不知道哪陣風把你吹來了?”一臉關切之色,竟絲毫不似作偽。
鐵珂淡淡一笑,道:“雲遊在外,原是三十六年之後,方得回返。隻是三月之前,心中莫名得了大魔尊指引,豁然明悟,須得返回宗門一趟。”
此言一出,不但墨天青神色微妙,豐淵、明治二人,麵相也有些古怪。
鐵珂在魔宗之中根基尚淺,其除了脫胎換骨般的道行潛力外,唯一的籌碼就是——他是大魔尊親自布下的伏筆。
心意指引雲雲他們是決然不信的。
在豐淵明治乃至墨天青眼中,鐵珂是拉虎皮做大旗,意欲將自己最獨特的那道籌碼彰顯放大而已。
申屠龍樹麵色卻是平淡,道:“鐵師弟來得正好。那祭壇之上的景象,想來你也心中有數了。不知你可要動用大祭儀之法參悟一二,明證心意?以你如今的底蘊,我等等候你一個半個時辰,你也是當得起的。”
出言之時,鐵珂以將神意一放,四道魔尊法旨上的內容,盡收眼底。
十餘息之後,鐵珂忽然一笑,道:“何須明證心意?師弟我的心意明明白白,異常通徹。”
墨天青眼皮輕輕一動,微笑道:“願聞高論。”
鐵珂漠然道:“毫無疑問,大魔尊所指定世真傳,是黃希音。這一世魔門若要昌盛,當以她為首,謹慎奉行。”
他聲雖然不高,但落在眾人耳中卻是清響錚錚,沒有任何遲疑。
四大魔尊一眾天師,神色各自都有些異樣。
寶樹宗諸天師自然是麵上不大好看;另外六七人,也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但也有少數幾位天師,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以修為而論,黃希音的境界在如今魔道的六大嫡傳之上。妙觀智大魔尊的抉擇,自然不錯。唯一可慮的是黃希音並非四大魔門嫡出,根基淺薄。以她為尊,門下一眾弟子未必服眾。
但如今卻有柏果、鐵珂二人是她的堅定支持者,局麵似乎倒也並不是像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
墨天青的目光中卻有些狡黠。
如今當在申屠龍樹之前的,已有柏果、鐵珂二人。如此一來,自己操作的空間就更大了。
申屠龍樹,果然將目光投向鐵珂。
他的目光並不銳利,但卻十分厚重,若是換作旁人,隻怕難以招架。但鐵珂卻是不閃不避,依舊是十分輕鬆。
明治心中一動,正要說話。
不料鐵珂又道:“其實,若是申屠師兄勝了,師弟我同樣會支持申屠師兄。”
此言出口,不但明治將口中的話收了回去,豐淵、墨天青甚至是申屠龍樹,都微現驚疑。
豐淵心中暗忖,莫非是鐵珂不願得罪寶樹宗太深,又或者感覺到站在申屠龍樹的對立麵壓力過大,所以才見風使舵了?
申屠龍樹一皺眉,旋即釋然。
緩聲道:“實則鐵珂師弟你,和柏師弟所見,似同而非同。”
“柏果師弟,是無論如何都會站在黃希音那邊,似乎這是柏果師弟的身份認同。而鐵珂師弟你,是以為某和黃希音之間必有一爭,你支持的是最終取勝的那人。方才隻是你直接說出了結論而已。是不是?”
鐵珂笑道:“正是如此。”
豐淵本來頗不以為然,暗道如此態度,依舊是騎牆之法,又何足道哉?但是仔細一揣摩,卻察出其中似乎有隱而未盡的味道來。
他尚未理清究竟,申屠龍樹已然道:“鐵珂師弟此見,似乎意韻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