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的人一出鳳凰堡就在阮天徹的催促下向西疾行,賀吾和納蘭飛花知他心裏不痛快,也不理會。待轉過幾座山腳,距鳳凰堡有三、五裏外,納蘭飛花忍不住問:“二弟,昨晚你真的將一個胖丫頭擄進屋了嗎?”
“你是不是我姐?我是那種什麼女人都沾的人嗎?”阮天徹暴怒:“我遭了史淩兒的算計,她害我在嫏嬛麵前成了一個汙穢不堪的人,我恨死她了!我更恨你們這些自以為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所謂親人!你們也不相信我!”
納蘭飛花聽他此言,也不免怒從中來,可他從未有過的手足無措還是讓納蘭飛花心生一絲憐憫,道:“怪隻怪你平日裏輕浮不羈慣了,難免讓人生疑。你倒是把昨晚的事情說說清楚,床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史淩兒的神情不像平白無故栽贓你的,她們說的胖丫頭去哪裏了?別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阮天徹被納蘭飛花問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急敗壞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一覺醒來旁邊就躺了個胖女人,當時就懵了。問她什麼她也不說,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後來發現被人點了穴,替她解穴後,她又一直哭還尋思覓活的,好不容易勸住了,還是什麼也不肯說,隻說自己是被鳳凰堡的人抓來的,讓我救她。我看她胖的離奇,像是中了什麼毒或有什麼病,身體虛得很,不像在撒謊,便偷偷將她藏在鏢車裏救了出來。”
“她在鏢車裏?”納蘭飛花大驚,賀吾也一愣。諸葛存倒像意料之中的,沒什麼反應,鏢師們也都開始有意無意的瞟向身邊的鏢車,猜測那女人會不會就在自己身邊的鏢車內。
“你打算帶她去哪裏?有沒有想過鳳凰堡的人很快會追來?”賀吾滿臉嚴肅質問到。
阮天徹舉手喊停鏢隊:“我隻是想救她,並沒打算帶她去哪兒。鳳凰堡的人追來我求之不得呢,正好好好算算這筆賬。”他一邊說著一邊來到諸葛存身邊:“老爺子,讓她出來吧。”
諸葛存親動手將居中行著的一輛鏢車上的遮蓋物打開,露出一口黑色大木箱。揭開箱蓋,眾人看到一個行動遲緩,有氣無力的肥胖女人慢慢爬了起來。諸葛存扶她下了馬車,眾人才看清此女確實胖得離奇,像是用氣吹大的,渾身滾圓。身上一襲黑衣勒得很緊,很不合體,這也罷了,卻還破破爛爛的,像被什麼猛獸襲擊過,有幾處隱約可見肌膚外露。雖已日出,但冬天的清晨寒冷徹骨,她不禁一個寒顫,抱緊了雙臂。臃腫的大餅臉上,兩隻深凹下去的眼睛黑洞似的掃視著周圍一張張好奇的臉。當她的目光看到阮天徹時停了下來,一種複雜的神情在她臉上蔓延開來,她一瞬不瞬盯著阮天徹,值盯得他從剛看到她時難掩的厭惡、懊惱慢慢有了些許的愧意,這一絲愧意被阮天徹意識到時,他一個激靈,心中暗道:“我怎麼可以對她有愧疚憐憫?我也是受害者,該負責人的不是我!”
“你快走吧,一會兒鳳凰堡的人追來就走不掉了。”阮天徹冷冷的語氣、不願多視的眼神。林飄颻的眼睛朦朧了,她恨命運的多舛,恨人心的冷漠,恨自己的無力,可麵對這個傷了自己的男人她卻恨不起來,隻是他的冷若冰霜,厭棄自己的樣子,讓她的心猛然被刺痛了。
賀吾看著林飄颻茫然、沉痛的樣子,心有所觸,道:“二弟你就這樣讓她走嗎?依她現在的體質走不遠的。”
“她必須走,我隻負責救她出鳳凰堡,不負責她的以後。”阮天徹隻要一想到嫏嬛,想到平白無故**於這樣一個如豬的女人便痛心疾首怒不可遏。賀吾本想讓阮天徹將林飄颻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但看阮天徹神色,說也無益就沒再開口。諸葛存擔憂鳳凰堡的人前來尋事,也催促阮天徹快點做出決定。阮天徹道:“我早說了,她必須走!”睨視林飄颻狠狠心:“你還不走,別想賴著我,要負責你去找鳳凰堡的人!”
“你這是讓她死。”賀吾心底某處不可碰觸的傷疤被觸痛了,他下馬走到林飄颻身邊,從懷中掏出一隻瓶子遞過去:“這是‘滋生育神丸’你拿去,覺得體力不支時吃一粒。自求多福吧,我們正在走鏢,不想惹麻煩。”
林飄颻拚命抑製著自己的淚水,她看看賀吾冷卻真誠的臉,想想自己未完的心願,伸手接過滋生育神丸,最後深深望一眼阮天徹生氣的側臉,頭也不回的向北麵的山裏走去,身形微晃。阮天徹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樹叢裏後,一聲怒吼像發怒的獅子,伸手一拳重重打在路邊的巨石上,那巨石頓成七零八落。
“少局主別自責了。”諸葛存他口氣道:“大夥兒快吧鏢車蓋好,拴牢上路了。”
鏢隊很快又出發了,阮天徹越想越不痛快,策馬奔在前麵。納蘭飛花想要再弄個明白,追上去道:“二弟,你已救了那個胖女人,幹嘛還一臉不高興?難不成你真的把她······”納蘭飛花沒往下說,話裏意思卻明。
“我說了我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更不知她怎會到我床上來!”阮天徹怒色更甚:“你就不能讓我安靜會兒嗎?”
納蘭飛花不死心道:“以你的武功不可能有人進來絲毫不覺,何況來人還躺倒了你的身邊。還有,今早忽然出現的那個白衣年輕人是誰?他為何去掀開被子揭穿你?”
阮天徹心裏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懷疑過自己酒醉錯記和陳禦陽換房之事,可身臥綠紗帳下那美妙如臥雲端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是否因自己睡得太沉被人動了手腳?他又不相信鳳凰堡裏會有人去動陳禦陽,他可是嫏嬛的師兄,還是個高人,除非······阮天徹幾次想要往陳禦陽身上懷疑,都被自己的主觀意識拉了回來。他選擇相信這位剛識卻能心意相通,肝膽相照的大哥。令他不解的還有早上陳禦陽那激動的行為和麵如土色不尋常的神情。接著他告訴自己陳禦陽是在為他這個小弟著急、求證,同時也為他這個花名在外的小弟失望才會有那樣的神情。他心裏是喜歡、在乎陳禦陽這個大哥的,所以他一直不提與其喝酒、換房的事情,他牢記對陳禦陽的承諾,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他信任他的陳大哥,寧可相信換房隻是自己的幻想。於是他對納蘭飛花道:“我不認識那個白衣男子,你沒見過我又怎麼會見過?反正我是找了她們的道兒才會睡得那麼死。能不能不問了?與那麼一個豬一樣的女人同塌是我一輩子的恥辱,我不想再憶起!”語氣已十分的不耐煩。
納蘭飛花聞言反忍不住笑了:“是挺醜的,是我見過最醜的,難為你。”阮天徹氣呼呼地斜她一眼。納蘭飛花忽然話鋒一轉:“鳳凰堡的女人是挺邪乎的,怕也難保幹淨。今早衝過人群的男人是嫏嬛的師兄吧?長得像個小白臉。一個大男人住在女人堆裏,毫不避瓜田李下之嫌。”她聲音提的很高,用意說給賀吾聽,表上官若水和嫏嬛不潔。賀吾依然的沒有任何反應,阮天徹卻急道:“話說的那麼難聽,你還不是一個女人跟著我們這堆男人吃喝住行?小人之心不可有!”
“你眼裏心裏就剩下一個嫏嬛了,自然護著她。”納蘭飛花撂下一句,放慢行馬等賀吾趕上,不再理會迷了心的阮天徹。
“老爺子,昨晚是你幫二弟將那個胖女人裝進鏢箱的?”賀吾忽然問。諸葛存看一眼賀吾,未見有異,遂道:“哦,是的,我看那女人可憐,不像壞人,阮少局主又挺著急的就幫了他一把。”
“知道那女人的來曆嗎?鳳凰堡的人為什麼抓她?”賀吾再問。
“不知道,她什麼也不肯說,連名字都不知道。”諸葛存道。
賀吾沒再問什麼,心裏暗思:“這個胖女人肯定不簡單,有些來曆,否則鳳凰堡不會抓她。隻不知是善是惡,但願救下的不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上官若水和嫏嬛追上振南的鏢隊時晚了一盞茶的時間,林飄颻已不在鏢隊。二人暗暗跟了兩個時辰。天近正午,鏢隊早已出了鳳凰山區來到一個小村子。上官若水和嫏嬛一直不敢跟得太緊,會被發現,此時二人借著房舍遮擋之便慢慢跟近。
“大姐,林飄颻是否已經離開鏢隊?不然這麼久她不可能還躲在鏢車裏。”嫏嬛開始懷疑。上官若水亦有此想法,仍抱著一絲希望:“再等等,馬上中午了,他們肯定要吃飯,林飄颻若在也不可能被餓著。我們想辦法離近點,聽聽他們都談些什麼,有沒有提到林飄颻。”
果然,振南的鏢隊在一家有著五六間房舍,圍著籬笆的大院時聽了下來。賀吾道天冷不宜常吃冷幹糧、喝冷水,馬也該休息了,令進院給老鄉些銀兩換些熱菜飯。
納蘭飛花是女子好說話,不易使人生戒,便先進院喊道:“老鄉在家嗎?”連叫三、四聲。北房的門內走出一位老嫗,雙手緊握一根桃木拐杖,傴僂著背,滿頭華發,雙眼迷離顫巍巍道:“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