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疑雲(1 / 3)

胤禛聽完,如臨八月霜風,呆了半刻,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頭陀低頭道:“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我們根本沒有準備,這件事,恐怕是八爺的人幹的,皇上那,也許還會再派人,您要早做準備,清月姑娘那裏,也要再準備準備。”胤禛詢問道:“那邊,你有安排什麼嗎?”頭陀搖頭,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也是剛從江湖中得到的消息,估計明天,刑部那邊就能得到奏報,畢竟是九條人命一夜斃命,無論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清月那裏,我想她得到消息不會比我們晚。你現在馬上去知會童淩一聲,還有,把準備好的東西給童淩,一旦事發,讓他護好清月,去年羹堯那邊,我自會安排妥當。但要交代好童淩,不可向清月泄露,否則,到時她為了十三,必定不肯走。”頭陀回了聲明白,就匆匆離府了。

他走後,胤禛雙目微閉,這次事情若敗露,胤礽、胤褆、胤祥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隻是一輩子這樣活著,他要還是不要。想著想著,他的手幾次捏緊又鬆開,鬆開又捏緊……他太低估老八了,這樣的絕境,居然還能興風作浪!

早起朝會,一眾官員都得到了承德一夜九人斃命的消息,承德是皇家園林,能在皇家園林附近居住的,往往都是各大王爺、貝勒、貝子的家生子,突然一夜之間死了九個,這其中又要牽扯多少人,牽出多少秘密,牽連多少官員,每個人都心中忐忑不安。特別是刑部尚書,一臉子愁苦,出了這麼個大案,刑部肯定是要派人的,他指派誰,一準要得罪誰,但更讓他擔心的是,皇上肯定要指派一個有分量的人去,才能鎮得住這些王子、貝勒、親王,也才能夠得上格居中調理,算來算去,這個人無疑是他,一想起這些年朝堂上的紛亂,他就感覺後背直冒涼氣。突然,肩膀一沉,有人搭上了他的肩,這不是酒肆妓館,是朝會大庭,他正憋了一肚子氣呢,所以看也沒看,一把推開來人,嗬斥道:“那個不長眼的,這成何體統!”

“喲,我們的大尚書生氣了,改明兒,我去給你賠罪?”

刑部尚書一聽聲音,臉色頓時煞白,他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主,急忙打千道:“奴才,福必塔給十爺請安。”

“請安?怕是我們該去給老福請安吧。”胤禟搖著個折扇,站在胤?身邊,而胤?臉上沒有正經像的盯著他。福必塔暗暗叫苦,他這個刑部尚書,當初是借助八爺的力得到的,如今八爺戳架子——倒台了,他可好一陣子沒上八爺府了。今天這八爺府的哼哈二將主動找上門,恐怕不是什麼好事。“九爺吉祥,奴才也給您請安。”雖才四月,胤禟手裏卻拿把折扇,這扇子扇得不緊不慢,看得福必塔眼暈。

“老福,請不請安的,我們倒不在乎,倒是你心裏有沒有我們,我們倒是很在意。”胤禟說完,收了折扇,敲了敲福必塔的官帽,福必塔呆在了原地。隻聽身後一陣請安的聲音,“九爺吉祥,十爺吉祥……”

朝會下來,不出所料,康熙指明了他去承德差事,他垂如喪考批的往神武門走去。還沒到神武門,就被李德全追上:“福大人,皇上宣您到養心殿敘話。”福必塔抖了個激靈,立即打疊起精神,然後小心翼翼的問:“李公公,不知皇上召見我為何事,請公公指點迷津。”邊說,邊把一張銀票不動聲色的塞進了李德全的袖子裏。李德全笑嘻嘻的拍了拍福必塔的手背,“福大人,您是知道規矩的,我什麼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福大人是個有福的。”福必塔聽聞,如釋重負,稍稍舒了口氣。清宮規矩甚大,後宮和太監不得幹政,如有違反,立即杖殺,像李德全這種皇上身邊的人,肯定不會一五一十的說些什麼的。但他能把皇上的態度隱晦的告訴你,是喜是怒,是福還是禍,這樣大臣們也才不會拍錯了馬屁,拜錯了菩薩。

養心殿內,康熙身著朝服,一絲不亂的威坐於榻上,看得出,他早朝後就沒休息過,正等著福必塔過來。福必塔見狀,急忙跪拜。康熙並未讓他起來,接著道:“福必塔,此次承德之事,你要謹言慎行,萬事都要想周全了,朕不想因為小小的人命案,又牽扯些不該牽扯的。當然,你也要秉公處理,不偏不倚,盡到你尚書之職,對得起天地,對得起你頭上那塊‘明鏡高懸’的匾。”福必塔再次磕頭,答道:“奴才一定萬死不辭,不負皇恩,若有愧此言,定天打雷劈!”康熙冷冷的看著這個虛頭巴腦的福必塔,心中竟起了厭惡之心,但局勢如此,這朝堂上,還真沒有一個人的身份,適合這趟承德之行。“罷了,朕知你是旗人中的翹楚,兩榜進士出身,在朝十幾年,政績一直卓越,這兩年一直擔任刑部尚書,又是老和善親王的親侄子,這事交待於你,朕甚為安心。論親疏,你還是幾個阿哥的叔爺,自家的事,也隻有你這樣的長輩出麵,才能服眾。”福必塔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回答,隻能一個勁的點頭說是。康熙見福必塔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內心又升起一股悲涼,事情都還沒有任何眉目,所有官員都已往奪嫡上頭想了,朝局仿佛正向著失控的方向發展,他動了那麼心思,似乎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事關重大,不能缺了刑名幹吏,朕跟你推薦一人,西北冀縣的李高人不錯。他在西北勘案,成績不菲,而且他的祖父是前巡按禦史李秉梅,家學深遠,讓這樣的人在你身邊,你定能輕鬆不少。”

李秉梅?聽到這個名字,福必塔內心再次犯怵,他在刑部浸透多年,自然知道這人是誰,這老爺子當年可是勘驗過茹晉案的人,連過那個案子的人,十有八九都不能善終,他在心裏把李德全八輩祖宗都罵了一遍,口裏卻道:“皇上推薦的人,必定是好的,奴才這就找吏部的俞大人發文,把他調到奴才的身邊。”

“還有,承德之事不可耽誤,你不必等李高到任,明日就啟程吧。”

聽康熙這樣吩咐,福必塔如被雷擊過,呆了半刻,才叩頭謝恩。本來他想借李高之事,在京城磨蹭幾日,打探一、二消息,不料康熙如此吩咐,堵住了他那點小心思,他隻好硬著頭皮答應嗻。這次覲見,一反常態,他說的少,皇上說的多,他暗自想他祖上的青煙快滅了吧?站起來時,他腿腳不穩,顯得有些踉蹌。李德全不動聲色的上前扶住他,暗地裏拍了拍他的手。福必塔看了他一眼,再次回頭,康熙已不在了榻上,他剛想開口,李德全用話堵住了他:“福大爺,你我奴才,聽皇上的,準沒錯。”他再想問,李德全已招呼兩個小太監把他送出了門。

在門外呆站了半刻,福必塔才出了午門,然後吩咐家丁直奔東直門,因為吏部尚書俞庵青住在那。

到了他家大門,裏麵進進出出,全是搬東西的苦力,也不知俞庵青在亂什麼。福必塔用手絹掩了鼻,讓人去送拜帖。門房一看帖子,小跑過來給他道吉祥,然後跪地道:“我家老爺早就吩咐過了,他在裏麵等著福大人呢,大人隻管進去。”福必塔除了官身外,畢竟還是皇族之人,見俞庵青如此拿大,當即就黑了臉,不讓俞庵青的仆人招呼,就讓自己個兒家人伺候著進了客廳。

中堂內,俞庵青見福必塔一臉不高興地進門來,掩口而笑道:“怎麼,沒出大門接福大人,福大人不高興了?”福必塔哼了一聲,他是八爺的人,是旗人,俞庵青隻是三爺門裏提拔起來的一個篾片相公,還是個漢人,他們倆自然尿不到一個壺裏。俞庵青也不在意,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福大人,你可拿好了,這是你要的東西。”福必塔賭氣不接,把頭轉到了一旁,俞庵青笑著搖搖頭,把東西塞在了福必塔的懷裏,“這是李高的任命狀,正五品,他從一個正七品連跳了三級,您可要為他好好慶賀慶賀。”福必塔聽聞,急忙拆開信封,裏麵果然是蓋了吏部大印的任命文書,“這怎麼可能!我都還沒說,你怎麼就給了他一個正五品?”俞庵青笑了笑,正色道:“福公,這還不明白嗎?李高調任沒這麼簡單,或許你人沒到承德,他已經在承德等著你了。”俞庵青拍了拍福必塔的肩,說了聲:“再會!”轉身出了門,福必塔看看手裏的文書,又看看俞庵青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不明白,衝要出院門的俞庵青喊:“老俞,你要去哪?我在懷遠樓叫了酒席,咱倆喝兩盅。”俞庵青背身擺了擺手,“不了,福大人珍重,我俞某人丁憂去了。”

望著消失的俞庵青,福必塔半天沒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福必塔一跺腳,恨不得也死了老子和娘,和俞庵青一樣,逃離這風口浪尖。

福必塔垂頭喪氣的從俞府出來,剛要上馬,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攔住了他:“福大人,借一步說話。”福必塔望向來人,他並不認識,沒好氣的問:“你是誰呀?憑什麼跟我說話?”來人輕輕掐了掐他無名指的關節,福必塔心裏立刻了醬菜鋪,太子被廢除後,朝臣結夥選太子時,大家不便言明,就借了黑市交易的手法,在袖子裏一掐,立刻就明白對方擁立誰了。

“老夫明日奉旨一早就要去承德了,麻煩小哥代為回稟一聲,我福必塔是個知恩必報的人,請那位貴人放心,老夫自有分寸。”福必塔拱手道。

來人見福必塔不買賬,嗬嗬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擾福大人了。京城到承德,一路旅途艱辛,鄙人有兩個粗使丫頭,還算過得去,送給福大人,一路上以慰福大人辛勞。”說完,他拍了拍手,一輛青漆馬車走了過來,下來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明眸善昧,婷婷玉立的站在他的麵前,福必塔本來想拒絕的,可看過這兩個少女後,又舍不得拒絕。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恐怕不好吧。”書生使了個眼色,兩個少女一前一後,“奴家茵茵,”、“奴家蘭芝,”——“見過福大人,恭祝福大人康健金安!”福必塔一聽這鶯鶯燕燕之聲,身子立刻酥了半邊。人生在世,福兮禍兮,及時行樂才是正理!一咬牙點頭道:“那就謝謝老弟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等老夫從承德回來,再謝老弟大恩。”書生見福必塔收了人,心裏長舒了口氣,笑容滿麵的說:“晚輩靜候老大人佳音。時辰不早了,福大人明日還要出京,我就不再叨擾。茵茵和蘭芝好生伺候著。”福必塔上馬後,兩個女子也上了馬車,三人一前一後的轉回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