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良知(2 / 3)

福必塔想把這****推開,可此時再想和九爺劃清已是不可能,便他由著蘭芝把解酒湯,一口一口喂到他的嘴裏。

但福必塔不知道的是,看透李高這步棋的,不是九爺,而是還在軟禁中的八爺。

雖然混亂,但沒過兩日,胤禩就從承德的亂事中抽絲剝繭,勘破了康熙的意圖。既然勘破了,便有了對策。他冷笑著,有條不紊地安排老九和老十去做,勝負乃兵家常事,最後的棋局如何,要到最後才能知道。

安排妥當一切,他的目光轉向後院的矮牆,觀音圖,是他喉間的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殷玉跪在她房前已兩日,期間暈過去三次,但他卻什麼也不能做,他手裏把弄著自己的辮子,上麵紅色的穗子格外醒目。

“爺,”趙圓兒知道胤禩這幾日心情不佳,躡手躡腳的進了屋子,低低地叫了一聲。背對著他的胤禩正專注地望著後院,跟本沒有聽到他聲音。趙圓兒隻好又走近一步,略微提高了嗓音,又喊了一聲,胤禩才回過神來,問:“殷玉她又暈過去了?”

趙圓兒低頭回道:“側福晉那邊,奴才偷偷給她送過了參湯,目前還好。奴才要向爺稟報另一件事,可是——”趙圓兒把頭又低了低。

“可是什麼?別吞吞吐吐的!”不知為何,胤禩心中似有千斤石頭,搬也搬不走。

趙圓兒猛的抬起頭,道:“清月姑娘來了,您見還是不見?”

胤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幻聽了,喃喃問道:“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趙圓兒從胤禩表情裏看到了詫異與憤恨,但更多的是欣喜。一個好奴才,首先是會察言觀色,其次才是會伺候人。從胤禩的表情中他知道,胤禩一定會見清月的。所以又大著膽子重複了一遍:“清月姑娘來了。”

有多少恨,自然就有多少想念,當清月真人站在自己麵前,胤禩有了一種豁然的感覺,原來想念已經蓋過了仇恨,隻要人在眼前,他都可以不計較了。

“八爺吉祥。”清月按規矩給胤禩請安,胤禩示意免禮,清月起身,目光落在了胤禩一瘸一拐的腿上,幾年不見,他已不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病痛,以及對王權執著的追求,讓他的身心都傷痕累累,氣色中流露著疲憊、憂傷,還有一種對執念更加渴求的瘋狂。

清月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捧給胤禩。

胤禩並未立刻接過,而是揄揶道:“怎麼?你要向我獻錦囊妙計?”

彼此的關係已不能再調和,清月並不在乎他的態度如何,答道:“八爺可看清楚了,錦囊上繡的是五爪金龍,這是聖上之物。”

胤禩低頭,果真如此,也是,如今沒有皇上的派遣,她如何肯見自己一麵?但也不能就此饒過她:“那麼說,你是天使了?要不要我中門大開,焚香鋪案,合府身著朝服迎你進門,你再秉承聖意?”

眼見著胤禩耍潑犯無賴,還要出道難題給自己,清月微微笑道:“八爺是爺,如果爺一定要這樣做,那奴婢隻能順從主子的意思。但聖上那邊催得緊,麻煩請爺快些,好讓奴婢按時回宮交差。”

“你!”算準了他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她四兩撥千斤地撥了回來,胤禩氣得咬了咬嘴唇,不知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這思慮周全加膽大的性子還是沒變!他陰著臉動手打開錦囊,果不出所料——裏麵裝著額娘耳環,他內心一陣冷笑,皇上派她來把最後一點溫情割掉,他以為他會怕嗎?

“聖上說,當年衛娘娘與他因這隻耳環結緣,所以他一直保存著此物。”

胤禩取出耳環,把它放在桌子上,問道:“怎麼?因為我這個兒子不成器,皇阿瑪他不打算保留此物了?讓你把它還給我?”邊說,邊從腰間取下自己的錦囊,取出另一隻來。這是一對銀製鑲海藍寶的耳環,雖然上麵簪花已被磨損的不太清晰,但因主人精心的嗬護,並無任何汙跡,泛出柔和的光澤。

清月並沒有接胤禩的話,“聖上保留此物,一是對衛娘娘的一個念想,二則呢,衛娘娘當年離世前,曾為八爺討下一個恩典,無論八爺將來做錯什麼,皇上看在這隻耳環的份上,都饒您不死,讓您善終。八爺,您拿的是一麵免死金牌。”

“這麼說,我比他們都多一次機會。”胤禩玩味般地拿起耳環,挑釁的問清月。

清月無法答他,康熙交給她這樣的差事,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她隻能正色道:“聖躬親,胤禩回話。”胤禩嗬嗬一笑,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艱難的給清月跪下,眼裏是無盡的嘲笑。見胤禩艱難的跪在自己麵前,清月升起一陣憐憫,生在帝王家又如何?反倒成了羈絆一生夢魘。“代聖訓問,皇八子胤禩,當年承德一案,太子、十三皇子調京畿大營兵馬,是怎麼回事?”胤禩笑著答道:“回稟聖上,承德一案,已經內務府查明,是舊太子,十三皇子圖謀不軌,但皇天庇佑,吾皇首先洞察先機,後果斷而行,繼發明廷,廢黜舊太子、圈禁十三皇子。遂使不臣之心,賊子之行,得到懲治。以彰顯吾皇之聖明,鼠輩之可笑。”清月見他如此說辭,終於明白康熙為什麼會這麼恨他了。憑心而論,胤祥隻會替胤禛賣命,絕不會替胤礽賣命,康熙知道這點,所以僅僅圈禁了胤祥。她哼了一聲,替胤祥不平,接著道:“聖諭,皇八子胤禩不恭不悌,不臣不孝,累犯不知悔改,承德一案,蒙蔽聖聽,本已死罪,但念舊情,不予追究。現收回衛氏遺物,望八皇子自重。勿使衛氏良魂,地下不安。”

聽完,胤禩並不在意,依然在笑,隻是安分地把自己的耳環放進五爪金龍錦囊中,遞給了清月。見胤禩無可救藥,清月依吩咐訓問:“胤禩可還有他話?”

胤禩突然不笑了,認真地問她:“清月,若我說了,你會替我帶到嗎?”

清月淡淡的回答了一聲“會”。

胤禩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請你替我奏請皇阿瑪,把你賞賜於我,我便永不碰朝局!”

清月……

當康熙聽完清月的複述,氣得讓李德全賞了清月兩個耳光。

清月……

入夜,魏氏帶著消腫止痛的藥來找清月,邊幫她上藥邊叱責道:“你腦子壞了嗎?明知道八爺在氣皇上,你還幫著八爺氣皇上!”李德全並沒有下重手,她的臉並沒有到要上藥的程度,但清月任由她在自己的臉上塗抹藥膏,“嬤嬤,八爺肯把耳環還回來,就默認了自己是構陷太子和十三爺的人,若奴婢不把八爺這句荒誕的話帶回來,那豈不是坐實了他真的是幕後黑手?皇上拿奴婢出出氣也不錯。”魏氏眯了眼道:“你不會真的想去八爺那吧?”清月搖頭道:“不,奴婢已經跟了十三爺,決然不會回八爺那邊。奴婢若存了這種心思,今天也走不出養心殿。”魏氏幫她塗好藥膏,收撿好藥瓶,才道:“明日再塗抹一次,剩下的就留你這。女孩子,該用心保養的,還得兒用心。”清月笑著謝過魏氏。

從清月那轉回養心殿,康熙還在燈下批奏折。魏氏拿起簽子,輕輕撥了撥燈芯,然後坐在了炕延上,經她這一撥弄,大殿驟然亮了不少。康熙寫完最後一筆,取下花鏡,問:“怎麼樣?”魏氏道:“是個好孩子,您能不能……?”康熙打斷她道:“不可以。朕的決定絕不會改變,特別是對清月。”魏氏長歎一聲,道:“我又派黃鶯去查了一遍清月的來曆。這點上費色曜倒沒騙我們,但朱氏一族消失的有些奇怪。若他們被人劫持,以清月的性格,她對我們說謊,也是情有可原的。”康熙冷笑道:“那你說劫持的人是老四、還是老八?還有,她不是你,朕對她,沒有那麼多憐憫!”魏氏不再言語,靜靜陪坐在康熙身邊,直到康熙吩咐就寢。

第一次出遠門,聞香不禁有些緊張,承德雖然離京城不遠,但對於從小長在京城迎春院的她來說,一切都是陌生的,這裏的空氣和京城裏的不太一樣,流動著花草的味道,比香山的還要濃烈,如果沒有任務在身,這會是一趟很好的旅程。

“姑娘,我們是不是快到了。”和她一起來的,是她從小養大的小龜奴——三兒,今年剛滿十六,他的額頭上長了幾粒痘子,一路上,三兒不住地用手去摸它們。這也是他第一次出遠門,看來興奮與緊張讓他忘記了自己是男裝打扮,依舊叫自己“姑娘。”聞香瞪了他一眼,小龜奴反應過來,朝他吐了吐舌頭。車把勢見怪不怪的道:“這位姑娘,您放心,我老尤頭趕了二十年車,這行裏是有名頭的,既然坐了我的車,我肯定把您安安全全送到。而且您放心,這條道,是皇家射獵用的路,最太平不過了。”聞香雖然沒出過遠門,但畢竟是場麵上的人,為人自然活絡,隨即笑道:“叔爺,您別多心,我們姐弟雇您的車,就衝著您的名頭。車行裏,提起老尤頭,都沒得說,城東王家太太,四季鋪的內當家,千和局的老太太,全都給我推薦您老。這太平盛世,哪能有什麼。隻不過上月,承德不是出了件大案,我們才有些害怕嘛。”老尤頭聽到這,輕歎一聲,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敢在皇上跟前惹出這潑天大禍。可憐那九條人命,也不知得罪了誰?”聞香念了句“阿彌陀佛”,接道:“敢在佛祖麵前犯事的,莫非是齊天大聖?”說完,便咯咯的笑了,老尤頭聽完,不禁莞爾。小龜奴指著遠處衝她叫:“姑娘,你看林子裏有人打架!”聞香和老尤頭齊轉頭望去,樹林子裏刀光劍影,三人持刀正在追砍一黑衣男子,老尤頭見狀,用力抽打了馬匹,聞香沒坐穩,一下撞到了檁子上,也顧不上疼,直催老尤頭加快速度。一口氣跑出五裏地,老尤頭才拉住了馬車。

“誒呦,這年頭怎麼這麼不太平!是不是要變天了?”老尤頭一邊發著牢騷,一邊下車檢查馬車,看是否有損傷。

而鎮定下來的聞香,心裏卻在糾結,那個黑衣人的一舉一動,怎麼像極了他?她咬著嘴唇權衡了半天,才開口:“叔爺,麻煩您掉個頭,我們回去看看。”

“啥?”老尤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們回去!”老尤頭這一問,反倒堅定了她的想法。

“姑娘,您不想活,我可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的。”老尤頭直搖頭。

聞香道:“我加一倍的工錢給您,您也不用跟著我過去,您隻用把我送到那裏。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您帶著三兒去漕幫,找童大當家的,他一定會為我做主的。”她在話裏軟硬兼施,一是承諾給老尤頭加錢,二是拉上童淩作場子,讓老尤頭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童淩如今在京城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

車行與漕行頗有交情,運到京城的物件,都由車行轉手入庫。老尤頭在車行趕車,自然知道童淩是什麼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子,又打量了聞香二人一番,咬牙道:“行!不過,若老頭子我出了事,姑娘可要讓童大幫主照顧我一家老小。”聞香道:“這個不難。況且到了那,您不用跟我上前,我若出什麼事,您隻要帶著三兒跑,而且跑得越快越好。若讓您出了事,我們誰會趕車?誰又去報信?”聞香的話,說得老尤頭不好意思,隻能的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