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說出了一直縈繞心頭的懷疑和困惑,心一下變輕鬆了。反而是司徒,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很難接受似的說:“你說誰不是誰?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安然平靜地抬頭仰望他,“就像‘燕君山’不是燕君山一樣。”
司徒先是一蒙,然後漸漸明白過來,“你是說,孟子他……”司徒看見安然點點頭,突然否決道,“不,這不可能。如果他是假的,那真的孟子……”司徒不敢說下去,他看見安然的眼中有晶瑩在閃動,黯然的神色似乎在悼念過去的情感。
“也許……已經不在了。”安然哽咽。
“不是,安然,這是你想象的,還是有證據?”司徒一時接受不了。
“你是知道我的,”安然說,“每一次的‘輕舉妄動’,最後證明,都不是無事生非。”安然拿出一遝信,“這個,是君澤一直想看,孟子一直想要回去的東西。結果,還是讓你先看了。”
司徒看著那些信,翻了幾頁,然後不耐煩地甩到一邊,“還是你說吧。”
安然拾起信,“三年前,我跟孟子到了美國,就一直通過書信彼此聯係。大概一年後,他在來信中說,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明顯的變化,也許是時候到了,他也難逃死亡的命運。當時他很沮喪,很悲觀,還把孟蝶的事怪罪在自己身上。於是我就鼓勵他,跟他說,蝶姐沒死,他就不許死。後來他也許想通了,說雖然無力回天,但會爭取把最後的人生走得完美。本來我以為他可以這樣安逸瀟灑地離開,對蝶姐,對我們大家,做一個最美麗的告別。可是,就在我回國的半年前,他的信突然與之前的大相徑庭。他說他死不了了,身體器官似乎在進行某種自我恢複。我不是醫生,孟子又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他的話,我沒法不信,但還是心存疑惑。直到回來那天,在機場遇到他,我徹底相信了,世界,是有奇跡的。”
“可你現在,又開始懷疑了。”司徒說。
“死而複生,即使是相信,也不會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安然又把一張剪報放在司徒麵前。
“孟子?”司徒叫起來。報紙是英文的,一張人物大特寫幾乎覆蓋了整個頁麵。照片裏,一個穿著邋遢的男人倒在血泊裏,一群持槍警察圍住他,似乎正在慢慢靠近。那個男人,在亂發遮蓋下,露出一張他們熟悉的麵孔。
“很驚訝吧?”安然拿起剪報,“就在回國的前一天,我在電視裏看見了他,我幾乎痛恨上天的殘忍,為什麼要摧殘一個從死亡中艱難脫逃的生命,同時讓這個生命消逝得如此肮髒,如此不堪入目。可我很快就笑了,因為死掉的這個人,不叫孟子,叫廖子矜。”
“可現在你懷疑,沒死的那個,才是廖子矜?”司徒明白她的意思。
“除了他的樣子,他的醫術,司徒,你說實話,他哪一點像孟子?”安然麵對事實,“我們都覺得他變了,不是嗎?姐姐更覺得他變了,不是嗎?如果我們的感覺不準,那姐姐呢?姐姐跟他一起生活了九年,不是用眼,而是用心,姐姐的感覺,不會錯的。”
“可他知道我,知道我是司徒,知道你是安然,知道莫非和安靜,知道夏冬雨和古玉齋……”
“那也隻是記憶不是嗎?”安然打斷他,“是記憶,就可以移植。”
司徒沉默片刻後說:“你老實告訴我,君澤的手術,不是意外,對嗎?”
安然吸口氣,“如果我告訴你不是意外,你是不是就可以相信我剛才說的,不是臆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