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始作俑者(1 / 2)

司徒正對著孟子坐下,兩眼緊盯著孟子,那種逼迫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司徒慢慢地翻著卷宗,時而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又迅速抬眼看孟子,一上一下,一快一慢,一鬆一緊之間,仿佛在對號入座。孟子幹脆不去看他,任憑那兩道淩厲的眼神冰冷地掃在自己臉上,他隻是低眉沉思,掙紮的苦惱在眉宇間慢慢蕩漾開去。也許,那個自作聰明的報警電話,就是最後的垂死掙紮。

“你是誰?”司徒拋出問題。

孟子不說話。既然司徒連這樣的問題都能問出來,他就知道,自己的戲,唱不下去了。司徒的懷疑,就好比是提前的宣判,證據,早晚都能找得到,一旦心中的懷疑被擺到了桌麵上,俯首認罪就隻是一個時間概念了。

“他是誰?”司徒拋出第二個問題,順便把一張舊報紙貼到孟子臉上。

眼前忽地被彌漫著油墨味道的紙張一蒙,孟子的腦中突然一陣眩暈。被放大的特寫顯得粗糙卻真實,黑白灰相間的紙張顆粒拚湊成一張汙穢不堪的臉,正下方加粗加黑的“廖子矜”三個字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孟子盯著那個紅圈圈,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灌注在這三個字上。許久,他閉上眼,憑感覺撥開報紙,嘴角彎起,“我要見安然。”

吧嗒,7768把門打開,安然走進來,坐在司徒身邊。

“你沒有遵守諾言,”孟子看著安然,“你太讓我失望了。”

“以犯罪為籌碼的承諾,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安然並不愧疚,“你說要見我,應該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吧。”

“大半年前,我從牢裏逃了出來,拚命地逃。拚命地逃,我記得那天,正好下著大雨,我冷得發抖,但就是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天再冷,也沒有監獄裏的人心冷,天再黑,也沒有監獄裏的角落黑。我感覺有人在背後追我,也許十個,二十個,或者更多。他們有槍,打死人不償命。我繞了好幾條小路,我在那兒混大的,捉迷藏是我的強項,他們找不到我。可我餓,我累,我總得休息。於是,我把自己藏在小樹林裏,野狗咬傷了我的腳,我都不敢喊疼。後來,我拖著腿沿著樹林邊的小路往更深的弄堂裏拐,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在我醒來之前,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在那個昏昏沉沉的夢裏,我夢見自己被人拉上刑場,槍斃。砰的一聲,一切都結束了。你們也沒有機會看見我,懷疑我,抓我。”

“可事實上,你活了下來。”安然說。

“是孟子活了下來。”他說,“他在垃圾堆裏發現了我,他在手術台上救活了我,哦,不,是救活了他自己。”

“你的腦芯片移植手術,是他幫你做的?”安然說。

“他做得太不徹底了,他塑造了一個新的孟子,卻沒有毀滅一個舊的廖子矜。他現在該後悔了吧。”

“他是在感謝你替他活著,”司徒說,“可你卻又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罪犯!”

“我憑什麼要替他活?”廖子矜揚起眉眼,“他有他的念想,有他記掛的人生,有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這個時候,他發現了我,於是他從絕望走向希望,我從地獄走向天堂。可認真想一想,他並不想救我,他隻想救他自己。現在活著的不是廖子矜,而是孟子,孟子。”

司徒搖搖頭,“他是要救自己,可他其實就是……”司徒想把克隆的事告訴他。

“孟子才是你們的朋友,”廖子矜打斷司徒的話,“孟子才是那個可以通過海關走進醫院接近你們拿起手術刀的人,那個人不是我。”

“可那個人救了你,”安然說,“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你能光明正大活到現在,就是因為你有了孟子的身份。不隻是身份,還有他的醫術,他的朋友,他的財富和地位。就憑這些,你就有責任替他活著。”

“你們偏心,”廖子矜說,“如果這個人不是孟子,他們還會維護他袒護他嗎?我是個逃犯,我就是壞,我改不了了。那他呢,難道他不是在犯罪?你們要我替他活著,你們也是在犯罪,是在包庇罪犯!是從犯!是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