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兄妹(1 / 2)

“雲提師父。”我起身一禮。

雲提雙手合十還禮“阿彌陀佛,不知女施主找貧僧所為何事?”

人果然是經不起歲月蹉跎,當年意氣風發的雲提,如今也能這樣沉穩內斂地站在我麵前。可惜我沒有時間,更沒有資格感慨敘舊。我選擇了開門見山。

“不瞞師父,在下今日來為的是取一樣友人寄存在此的物什。京城陸顏,師父可還記得?”

雲提麵露悲色,“阿彌陀佛,陸施主之事貧僧略有耳聞。可憐陸施主向來慈悲,卻遭此橫禍。”

“正是。在下與陸顏乃是莫逆之交。她遭此不幸,我的心當真比誰都痛。出事前她留了封書信與我,希望我能來明靜寺取回寄存在這裏的東西,葬在她的墓旁。我雖不知那是什麼,想來也是對她極其重要意義非凡的物事件了。不知雲提師父可否成全呢?”

雲提默了默,才道“貧僧是聽方丈提起過陸施主寄放物件一事。隻是但憑施主你一麵之詞,貧僧如何相信施主與陸施主確實是莫逆之交呢?”

我眉頭微蹙,複而一笑釋懷。他若輕易給了我,那才叫人失望呢。看來我與明靜寺的交情算得上深厚了,當年的佛理沒白聽,香火錢沒白給啊!

“這個不難……”我簡而不繁地向雲提說著當年打翻海燈被罰之事,又講到多年來陸顏一直托人送來香火錢,連香火錢每年給多少都一五一十分毫不差地道了出來。最後,我將腕上黛色發帶取下,遞給雲提“如果方便,在下還想去看看屬於陸顏的那盞海燈。”

雲提接過發帶,發帶在他寬大的手掌裏宛如一串佛珠。

“雲空。”雲提轉身對著門外一聲輕喚。

方才為幫我通傳的小和尚捧著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子走了進來。

我盯著那盒子,目光一緊。

“雲提師父早已料到我為何而來?”我從小和尚雲空手裏接過盒子,皺眉不解。

雲提緩緩道“方丈雲遊前囑咐過或許會有人來取盒子。明靜寺地偏寺也小,與達官貴人素來沒有來往。獨陸施主一人例外。施主說自己來著京城,貧僧猜測大抵是為了這木盒。便準備著了。”

我將木盒緊緊抱在懷裏,一並握著的是雲提遞回給我的發帶。往事翻騰在我的腦海,火熱而滾燙。幾個字從我的幹啞的喉嚨裏滾了出來,

“師父有心了。”

“阿彌陀佛。貧僧帶施主去看陸施主的海燈。”雲提雙手合十。

我起身還禮,不緊不慢地跟在雲提身後。趁著周圍無人,我已將這盒子打開於夾層處取出那被漆了三道的信來。萬幸,果然是原物。油紙一裹,塞入袖子的夾層中。

為保萬無一失,這件衣袖帶夾層的衣服還是前些日子我自己改造的。好在是派上了用場。

雲提將我帶進了一個空曠的大房間裏,裏麵供著些佛祖塑像,兩側的台階上點滿了大小不一的海燈。門大敞,窗卻緊閉著。除卻門口處射入的陽光,室內全靠著海燈們照明。

佛像前的蒲團上跪了兩個婦人,兩側的海燈前也各有五六個男女立著。雲提的步子忽然又緩了緩,幾乎和我並著肩走著。

“施主既然是陸施主的朋友,有些話或許施主可以一聽。”

“洗耳恭聽。”

“貧僧對陸施主先前有些誤會。當年陸施主打翻海燈,方丈執意要陸施主來寺裏聽佛理,貧僧對此很不解。曾請教過方丈。”

這亦是我一直疑惑的,太過關注間,我們已陸續走到了右側的海燈旁。兩個並肩而立的素衣男女,背對這著我們似乎正在擺弄一盞海燈。

“為了賠燈?”

雲提搖搖頭“那隻是表麵上。方丈為的是化解陸施主的偏執。”

“偏執?”

“是偏執。如何偏執貧僧不知,方丈亦未曾說明。”

偏執……偏執……是了,我這種人,自然是偏執的。至於如何的偏執,前世一死為何,今世又為何而活著?……信念?有的。但,真的隻是信念麼?

而更令我想不通的是,方丈居然在隻是我打翻一盞燈之後就看出了我的偏執?會否太神了些?

“施主,這盞便是陸施主的海燈了。”

海燈?我的海燈?神思尚在何以偏執,海燈就這麼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那是一盞不大不小的海燈,燈芯上飄著一朵淡淡幽幽的火焰。它看起來那麼弱,仿佛一吹便可以滅得很徹底

它為我燃了許多年,而在半年前的某一夜,一個跳動,或是安安穩穩一如既往燃燒間,已是一個生死之隔。索性如今,它依舊燃著,但願能繼續為我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