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又住了將近一個月,拓跋宏終於應下眾臣的請求啟程北返平城。自去年秋出發至今過去已有小半載,想必平城有不少人早就翹首以盼著他的歸去。
隻可惜這半年來,大半的時間都奔波在了路途之上,我並沒能如願的將他瘦弱的身子養胖,自己卻也在顛簸之中輕減不少。
旅程中身體的疲累在所難免,心情卻是無比愉悅的。隻是這如同借來的幸福時光實在太過短暫,在我還沒來得及細細的去品味之時已然宣告結束。
三月初的北風依舊凜冽,即使躲在車廂內仍舊不斷有寒氣從縫隙中襲來,涼颼颼的不時刺痛著我□□在外麵的皮膚。越接近平城我的心情變得越低落,一如外麵陰晴不定的天氣,矛盾糾結著。
拓跋宏素來敏感,每當我的心緒變得無端的煩躁時,他總是靜靜的擁著我,用力握住我的雙手。我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一如他明白我不開心的緣由。
我願意相信他之前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也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經無人可以取代。可如今他三年孝期已過,是怎麼也該給後宮裏那些期盼等待已久的女人們一個交待的。
明知自己不該如此固執的守著這個問題不放,但真的讓我做到毫不在乎又怎麼可能。我對他的愛從來就是自私的,不容分享的。真希望這回去的路能變得無比的漫長,漫長的沒有了終點,而我也永遠不必麵對那些我所不願麵對的事。
既然現實無法避免,我隻能選擇自欺欺人的方法。三月底拓跋宏的禦駕準時抵達平城,在他正式抵達前一個時辰一輛輕便的小馬車將我送到了任城王府。也許眼不見心就不會煩,就讓我暫時選擇逃避吧。
才剛跨進大門,錦秋便已經衝了過來迎接。她變胖了,腹部已經明顯隆起,整個人包裹在灰褐色的厚實冬裝之下,圓滾滾的,活像一隻可愛的笨熊。
她一看到我便用戴著毛皮手套的雙手捧住我的麵頰哇哇大叫:“怎麼搞的,下巴尖成這樣,一路上受人虐待了?”她邊說還邊不停的動作著,苦得緊跟在她身後的羽弗靈半抬著手,警惕的關注著她,以便及時製止住她可能有的危險動作。可以想象這大半年以來,錦秋這兩個貼身丫頭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的辛苦。
“你也知道這年代的交通有多麼的不便,暈馬車的滋味可一點也不比暈汽車要好受。”我輕輕拍下她毛茸茸的爪子,才下馬車不久,頭依舊暈沉得厲害。
“那倒也是!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麼無聊啊,都快悶出抑鬱症來了。”錦秋牽起我的手邊往裏麵走邊嘟喃著。
院子裏零星散布的樹木上掛滿了翠綠色的嫩葉,金色的陽光灑照在上麵發出閃亮的光澤。樹梢上三五成群的小鳥正在不停的歡快跳躍著,鳴叫著,盡情享受著春日午後微醺的喜悅。
錦秋幽怨的念叨讓我一時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像你這樣一刻也沒法安靜下來的也懂得何為抑鬱,看不出來啊?”不能怪我大驚小怪,實在是難以想象這樣悲觀的言語會從向來活潑好動的她嘴中蹦出來。
“還不是肚子裏這個害的!”她指了指自己鼓起的肚皮,麵帶憂慮的正色道:“你還記得我們穿過來那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吧,這一晃又過去了十年。從理論上來講我今年已經是三十八歲的高齡,絕對稱得上是危險係數極高的高齡產婦,你說我能不擔心嗎!你想這兒的醫療條件又落後,萬一有個什麼特殊情況還真就隻能等著完蛋。我倒不是怕——”
我偏頭狠狠瞪她一眼及時製止住她的危言聳聽,抬手幫她理了理鬢邊微亂的發絲後揉聲安慰道:“誰讓你整日沒事做胡思亂想的,放心吧,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夫不是一直都說很正常,宮裏最好的太醫也來瞧過了,不也沒說什麼。這些專業人士都沒說有問題,你瞎操什麼心。”
其實我的這些言語此刻對我自己也沒有多少說服力,她的這些擔憂一點也不多餘。這些年來她的身體幾乎一點變化也沒有,著實太過怪異。真不能怪一向樂觀積極的她在此特殊時刻變得用心忡忡,我當然是不能把我心底的這些跟她一樣的擔憂說出來的。
“還不是一個人無聊悶出來的,好了,咱們不說那些。看你也挺累的,我這就帶你到屋子裏去。”她風風火火的在前麵帶路,一點也不像行動不便的孕婦該有的走姿。
“還是你上次住的地方,後來有幾個人來偶爾住過幾天。我讓她們比照著上次的樣子收拾的,如果覺得不合適就讓素黎香給你換。你家陛下可是特別交待一定要讓你住得舒心,我可不敢怠慢。”
看著她回過頭來對我露出促狹的笑容,我不由得感歎她的煩惱去得真快。這樣也好,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寬慰她。我也是剛剛才忽然意識到在古代生小孩的確是件有生命危險的事,尤其她的身上可能還存在著與尋常人不一樣的不確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