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人民養著手的軍隊(1 / 2)

當長途的步行達到十個小時以上,雙腿就會變得僵硬,肌肉裏積蓄的酸性物質開始侵蝕神經。酸軟,痛,種種強烈的像針紮一般的感覺,他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但是再嚴酷的訓練也隻能令這種感覺推遲發生,而不是徹底消失。

程徹不聲不響的在忍耐著自己第一輪的極限,前進的速度沒有任何的變化,再過一陣他的雙腿就會變得麻木,然後意識會支配僵硬的身體繼續前進,他對自己的狀況還算滿意,他至少還可以再撐這樣十個小時,而十小時之後,他們應該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這條路,有70%以上已經盡毀,為了節省時間他們開始翻山越嶺,上山時幾個人相互拉扯,下山的時候則在混在濕滑的泥砂中小心的滑下,身上的山地迷彩服已經看不出顏色,然而那無所謂,因為隻有速度是最重要的。

連續的暴雨讓這裏的氣溫低得驚人,白茫茫的水霧彌漫在山穀裏,空氣潮濕的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出一把水來。濕冷的迷彩服裹在身上,像一種束縛。

他們沿著山穀中的溪流前進,腳下踩過的泥地和嶙峋的石塊,冰冷溪水灌入早已濕透的靴子,根本不用去看,也可以知道腳趾早已經被浸泡得腫漲發白。長途的步行在腳底磨出水泡,然後與潮濕的靴子內側相摩擦,每走一步都會帶來尖銳的痛感,直到麻木。

餘震連綿不停,似乎每一座山都在不斷的塌方和滑坡,一層又一層的山體被剝落下來,仿佛置身於天崩地陷的地獄。

所有人都沉默著,死死咬牙,前進像是一種慣性。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又一次聯絡了指揮部,李明遠聽說15軍準備要傘降的消息幾乎爆怒,咬牙切齒的對著話筒吼:“如果想送死,不妨跳下來。”渾然不管另一頭聽著的,是將軍還是軍長。

然而不知道對麵到底又說了一句什麼,明遠的怒氣像是瞬間消散了,神色凝重,嘴角邊的肌肉繃起來,沉默了一下,聲音變得平靜:“我也是跳過傘的人,以我的經驗而論,在這種情況下跳傘,傷亡在50%以上,這樣的犧牲是否值得,我希望您考慮,至於我這邊,我可以保證在14號之前進入文川縣城。”

李明遠掛了電話,精黑的眸子在雨水的衝刷下越發的閃亮,視線淡淡的掃過一張張疲憊的臉:“15軍要冒死傘降了,大家有什麼想法?”

沒有想法,隻有一口血氣越上湧,所有的眼眸都亮了幾分。

王國棟低聲歎了口氣:“不愧守過上甘嶺的部隊。”

“走吧……”明遠揮了揮手,轉身前行,速度已經比原來加快了很多。

無論如何,到了拚命的時候了,誰的命不是命,總不能看著別人流血,自己連汗都不舍得流,就拚了,榨盡最後一點體力好了。

“隊長。”程徹快走了一步,跟到李明遠身後:“剛剛上麵說什麼了?這種天氣傘降是要以命換命嗎?”

“上麵講,你的溫寶寶說了,咱們是人民養著的,讓咱們看著辦。”

程徹愣了一下,回到自己的隊伍裏。

更快速的強行軍帶來了體力的迅速消耗,程徹開始覺得喉嚨發幹,聞到血腥味,這是冷空氣反複刺激導致咽喉部的毛細血管破裂造成的。程徹試著把舌頭抵著上顎,讓空氣進入的時候不會那麼急促,但是情況並沒有好太多。

山間的穀道裏,陸續出現了一些被塌方壓碎後滾落的汽車,從外殼被毀壞的程度來看也可以判斷出內部已經沒有生還者,可是方磊他們還是在不厭其煩的一次一次走過去查看。

程徹看到小豆子很努力的爬過一個石縫,試著碰了碰一隻從窗裏伸出來的手,然後迅速的退開去,轉頭的瞬間,程徹看到了他臉上的水光,當然那也可能僅僅隻是雨水。

氣氛越來越沉重,而且壓抑,大家都隱隱的有了一種預感,這一次,他們將要麵對的,不是普通的災難。

疲憊,身體在發軟,但意誌力仍然堅定的支配著腳步,程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疼痛如此的清晰而有力,讓他知道自己在前進,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的澆下來,讓頭腦清醒到麻木。

每個人的身上都多多少少的帶了傷,手肘,或者小腿,被尖銳的碎石劃開,而大部分時候他們都不會停下來處理傷口,雨水的衝刷就是最好的清理。

還要再翻越一座大山,他們離開山穀向上攀援,越是進入到震中的位置,大山的脾氣便越是輕狂暴躁了起來。

又是一次餘震襲來,山體輕微的搖晃,土塊和碎石滾下來,打在頭盔上劈啪作響,程徹習慣性的給自己找了個遮蔽物靠了過去,然而大山在顫抖,巨石忽然鬆脫,搖搖欲墜。

程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向旁邊跳開,可是腳下的碎石吃不住勁,他奮盡全力也隻跳開半步,不及回頭,風聲就能告訴他死神近在耳畔,而與此同時,他的兄弟正在他的身邊。

王國棟一把抓住了他的背包肩帶用力往後甩,程徹順著那股力道飛出去,與巨石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