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徹一時無措,但是一個崩潰痛哭的女孩子會給身邊所有的人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看到方磊火氣很大的在往這邊瞪,當然,方磊是在瞪他。
“好好,我知道,來,你先跟我下去,讓我們來想想讓你做點什麼。”程徹腦子裏念頭疾轉,一邊哄著她下去,迎麵看到蘇立新一臉喜氣的向著他走過來,剛才程徹用了點私權,當他看到廢墟之下埋著的小孩還有氣的時候,他馬上把蘇立新叫了上來。
“有救嗎?”程徹看著蘇立新笑彎了的眼睛,一時之間感慨,活著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珍貴而又牽動人心。
“啊,小錦說了一定死不掉的。”小錦就是那位軍醫,剛剛才被蘇立新罵了一頓,轉眼間又成了他眼裏的神。
“上去幫忙。”程徹偏一下頭,蘇立新馬上從他麵前跑了過去。
程徹看著醫療棚裏忙碌的人影:“朱……朱,你會不會照顧病人?”
“可是我不會啊!”朱玲眼巴巴的看著他,臉色黯得更利害:“我什麼都不會……”
“沒事,啊,不會就不會,我也不會這個。”程徹的聲音放軟:“其實,你看,需要幹的事就這麼點,不是每個人都剛好能出上力的,沒關係,你就去陪著他們,陪著他們難過,你的心疼也是一種付出。要不然你現在開始笑起來,要讓每一個經過你身邊的人都覺得天沒塌地沒垮,我們還有希望,這比幹什麼都有意義。”
“真的嗎?”朱玲止住淚,眼底掙紮出一點光彩。
“當然,來,笑一下。”
朱玲愣了一會,嘴角慢慢勾上去,這是一個很勉強的笑。可有時候,再也勉強的笑容,也好過真實的哭泣。
程徹拉著她走到棚裏底下去,隨便指個了獨自孤守的小孩:“你去陪陪他吧。”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太荒謬,老天爺像是故意要捉弄世人,一邊是絕望的父母找不到孩子,一邊是哭泣的幼童等待著家人,像是無數隻錯開的手,在虛空中揮舞,卻抓不到屬於自己的依靠。
這個孩子叫什麼沒人知道,而這卻是一個幸運到奇跡一般的孩子,壓在一整塊水泥樓板下麵居然隻有一點擦傷,和他埋在一起的有四個孩子,有兩個死了,還有一個壓斷了腿,當時半堵牆都壓在他的小腿上,確定是廢了,小錦用很少的一點麻藥、手術刀和老虎鉗給他做完了截肢手術,哭聲淒利的讓方磊幾乎想去堵他的嘴。
於是,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傷著的那個身上,沒人顧得上這個沒傷的,可是很快的程徹發現了:他不說話。怎麼問都不說,眼睛裏是空的,他像是看不到人。或者曾經的某一個瞬間,他一直生活著的教室塌了,他最喜歡的朋友趴在他的胸口斷了氣,然後他抱著兩具屍體度過了48個小時……程徹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再往深處去設想。
“嗯!我能幹好!”朱玲用力的點頭,她的自信在一瞬間回來。
“記著,不要逼他說話,也不要強製他不說話,不要勸他哭,也別不讓他哭,總而言之你的任務就是陪著,他想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隻要別讓他傷到自己。”程徹鄭重其事的告誡。
朱玲的眼中有一絲疑惑,然而此時此刻她對程徹的信服壓倒了一切,她點頭應諾:“我知道了。”
“還有,你會唱歌嗎?唱點好聽的歌給他聽,他應該會喜歡。”
“我會,這個我會……”朱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
程徹終於放下心,拍拍朱玲的肩膀轉身而去,走開幾步之後,身後緩緩的傳來了清甜潤軟的歌聲……
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溫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間聚散。
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
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守護它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
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
程徹在一瞬間有種想哭的衝動,視野一下子模糊了起來,又迅速的變清晰。
聽說川女都善歌,嗓音甜潤,美貌多情。
這是一個應該哭泣的時刻,但,也仍然是適合歌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