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鄉,先退後吧,請配合我們的工作。”程徹有點警惕,家長們的情緒越來越壞,已經發生了兩次小騷動。
“是這樣的,我姓任,是個木匠,我辦法把這個車,它改一下。”任木匠急切的衝著程徹做手勢。
“你有辦法?”程徹眼前一亮。
“嗯,有辦法!”任木匠撿了一塊磚,蹲在地上畫開了草圖。
程徹雖然想不到,但畢竟能看懂,馬上就看出了這種法子真的可行,頓時大喜過望。他叫上了幾個戰士把操場上震斷的籃球柱拖過了來,聽著任木匠的安排,七手八腳的用鋼架線和鋼管把它聯接到車鬥上,拚成一個簡易的土吊車。
這台土吊車最多能吊起兩噸重的東西,一輛車能擋十幾個戰士用,馬上大大的加快了速度,兩個原本壓在大塊預製板下麵完全束手無策的孩子被救了出來,這時候再沒有什麼比活著的生命更讓人覺得振奮的。任木匠受此鼓勵,馬上又叫了幾個熟人跑去縣城,找到還沒有垮塌的店鋪裏買氧氣瓶和切割工具,先用這些東西切割水泥塊,然後用吊車吊走重物。
另外幾個有手藝的家長也都陸續參與到了救援中去,場麵開始變得鬆動了一些,一些身強力壯的漢子們圍在隊伍最後麵幫忙傳遞石塊,而那些幸存下來的老師們,有些草草的包了傷口,又回到他們的教學樓前。
程徹站在高處,忙著監控每個點上的動靜,方磊的聲音便從他背後傳了過來,那聲不大,挾著點不耐煩的怒氣。他聽不太清,也就懶得回頭去張望,忽然間背後那人拔了一嗓子:“你給我下去。”
這個方小爺!程徹皺著眉頭轉過身。
人各有長才,每個人幹什麼活,到最後彼此之間會有一種微妙的默契,方磊他們這些突擊手年青氣盛力氣大,都在第一線搬水泥塊,李明遠是最大的官,而且善於調配,於是負責安排人手;至於程徹則更像個救火隊員,他脾氣夠好軍銜夠大,哪裏有了摩擦都得靠他去拉。
出乎意料的,這回站在方磊麵前畏畏縮縮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半咬唇站著,眼淚都嚇在眼眶裏。
“你給我下去!”方磊拽著她的胳膊,可是對著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到底不敢用力,急得頭上冒煙。
“我不去啊!”那女孩居然不退,反手拽著方磊的衣服:“你讓我幫幫忙行不?我不添亂,你告訴我能幫點啥。”
“你……”方磊早就積了一肚子的火藥,一個火星落下去立馬就炸了,瞪著眼睛吼道:“下去,這裏沒你呆的地!男人沒死光之前,女人都給我滾遠點!”
女孩被他吼得屏住氣說不出話,一錯眼看到程徹站在後麵,臉上頓時亮了起來,急道:“哎哎,大哥,你還認得我不?我是朱玲啊,朱騏他姐姐!”
“當然,當然記得。”程徹一下反應過來,走過去插到他們兩個中間,用手肘捅著方磊讓他快滾,一邊扯了個溫和的笑臉露給朱玲:“你弟弟怎麼樣了?我沒醫棚裏見著他。”
“手斷了,剛剛讓直升機接走了,今天下午有直升機來了,我聽他們說等會總理也要來,大哥,我們真的要有救了。”朱玲一看到程徹就像見了親人似的,眼淚一下子滾了出來:“你讓我幹點啥吧,你看我這有手有腳的,我不能傻站著啊,你讓我幹點啥。”
“可是……你看啊,我們這裏真的沒有你能幹的活。”程徹也為難,這片廢墟之上危機四伏,再加上時不時的餘震,一個不小心就是一跤下去,劃上一身的口子,朱玲一個弱女子,她連站都站不穩,她能做點什麼?
“大哥!”朱玲一直努力維持著的固執緊繃一下子碎成屑,她的手指發抖,急切的看著程徹卻又說不出話來。
“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會有人來照顧你的。”程徹握緊了她的手,手指冰涼,汗津津的。
“可我不需要人照顧啊,你看我,你看看我,我有手有腳的,我一點也沒傷到,震的時候我就在外呆著,我剛好就在外麵。”朱玲的眼淚一連串不停的往下滾:“可房子塌了,家都沒了,騏仔子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有時候,人們會有奇怪的悲傷,比如說,為什麼我居然可以幸免於難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