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子書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和自己很像的臉,就在自己正上方,子書伸手推開哥哥的腦袋,卻又被陽光刺到眼睛,匆忙閉眼。被推開的阿堯有些委屈:“子書我在幫你擋陽光啊,你居然對哥哥下這麼重的手,哼,早上摸的魚不分你了。”
子書抬手擋著陽光,張開眼睛慢慢起身,對身後的阿堯說:“哦,那謝謝阿堯了,不過我下手並不重,不然你的腦袋現在在這裏。”說完他指了指腳下。阿堯後退一步,看著子書走去溪邊洗臉,沒來由的,他也跑到溪邊,和子書並排蹲在一起。
流速緩慢的溪水映出兩個人相似的容貌,阿堯摸摸自己的臉,又伸手去摸子書的臉,順帶替他擦去臉上的水珠。
“子書,我想娘了。”
“我也想。”
“子書,你說我們去找外公真的能找到麼,都已經兩年了。”
“一定會的,娘說了,外公就在四涼山。我們現在這個地方,再走幾個月就能到了。”
“還要走幾個月啊,子書你說外公為什麼都不來幫我們呢?當時娘都說了,外公最疼她,可是我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他。”阿堯有些難過。
“外公啊,他想必是很忙吧。”雖是這麼說著,子書卻不認為投靠外公有希望。他們兄弟二人在家道中落後已經流浪了兩年,外公饒是住在天上也該知道自己女兒故去的消息才對。可是並沒有任何人來尋找他們,除了偶爾小賊。
兩年前兩個少年初入江湖,無半點經驗,也無武藝傍身,身上帶的銀兩幾乎被騙去大半。那個時候子書就暗暗發誓,將來不要靠任何人,就憑他們自己,一定要讓這江湖,無人敢再欺侮二人。
阿堯還在幻想著外公的模樣,甚至連找到外公後如何訴苦都想好了,子書看著哥哥邊走邊笑的傻樣子,心裏反倒滿滿的心酸。他的傻哥哥啊。
這座山不高,可是要繞過並不容易。山矮卻大,樹林多是低矮灌木叢,忽而爬高忽而趴低穿行樹叢,無疑很耗費體力。子書在彎腰走過一段樹林間隙之後,沒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著兩條酸軟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子書叫住阿堯:“阿堯,過來歇會啦,走不完的路呢,不休息好怎麼有力氣繼續趕?”他拍開自己身邊空地的碎石,示意阿堯坐過來。“子書,這裏真難走啊。你給我講故事吧,你讀的書多,正好也給我講講。”阿堯把腦袋靠在子書肩上,整個人好像樹袋熊一般賴著子書,看著也是很累了。
兩個孩子,互相依偎在矮林中,彼此無話不談,卻誰都沒再提舊事和外公。阿堯聽著子書的聲音,逐漸入了夢境。
“書生放走狐狸,他走回破廟裏繼續捧起了書,靜待天亮好再去趕路赴京參加高考。夜半之時,廟裏走進一位美貌的姑娘,自稱要找書上報恩...........”子書想著從前讀過的誌怪書籍,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阿堯最喜歡這種故事了。才子佳人兩相配,書生妖精兩相陪,江湖之事不說清,廟堂故事不說情。
子書聽著耳畔熟悉鼾聲,有些好笑,走了這麼久的路,傻哥哥還是第一次露出這麼累的一麵啊。要想辦法說服他轉投去處了,怎麼開口呢?
外公可能早就放棄了母親,對家中變故和二人下落毫不關心;父親的那些朋友們麼?張叔在閉關,劉叔在塞北帶兵為朝堂做事,六姑姑死了。也沒一個可以投靠的。
兩人該何去何從,真是個問題。子書有些頭疼,腦袋輕輕靠著阿堯,不覺間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