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我醒了。我罵自己矯情,罵自己沒用。這麼多年了,竟然還記憶著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還眷念著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感情。話說回來,在這十多億人口的泱泱大國,碰見個同名同姓的人絕對不是件稀奇的事情。林凡,該幹嘛幹嘛去。

我想我應該趕緊逃離娜娜的密集境地,趁早回自己的簡單巢穴,收回心情,做回自己。

至於手中的資料,申請人叫什麼名字都一樣,他隻是公司裏的同事罷了。就算他叫林大奇,我也不可能親切地管他喊爹。等晚點領導回公司了,拿去給她簽個字,這事就算了結,我這二號公仆也算盡職盡責了。

我又屁股一挪,掀開文件筐蓋,表單一擲,在手機備忘錄裏定好簽名提示,開啟電腦,正式開始下午的工作。

人類區別於其他動物的高等,體現在大腦的超高級意誌創造出了別樣的地球世界;可是人類也有著和其他動物一樣的缺陷,比如有時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思想、情緒或行為,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大腦短路”或是“大腦空白”。

自從中午見到“吳彥清”的名字後,我的大腦頻頻短路。吳彥清是何許人也。公司裏的吳彥清,我尚不認識,隻知道他很快就要離職了,正在走各部門領導簽批的流程。真正揪我心結的吳彥清,是在我對愛情懵懂之際曾經喜歡過我、最後卻與我擦肩而過的青年。那是個悲傷的故事,我們最終失去了聯係。

隻記得末次見他,是在八年前。我遠遠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徑直地向前,沒有感覺到我的存在,不曾回頭。而我,隻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那時,我知道我是喜歡他的,在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追求的時候,在他默然離去的時候,我肯定我是喜歡他的,但已經遲了。我隻能選擇拋棄這段不經世事的曆史。直到過了許久,我想我已經刻意地忘了他,漸漸地淡了這段情,我想這就是最後的結局,我也確信這就是最後的結局。

然而,淡忘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大腦抹不去記憶的印記,唯有殘忍地通過阻斷記憶通道的方式來實現,結果,錯綜複雜的神經網絡結構被強行破壞。當大腦再次接受同樣信號的刺激時,超量釋放的神經遞質瘋狂了,它們找不到原先的通道,隻有敲牆打釘、四處亂竄,可是脆弱的神經網絡經不起如此折騰,腦子就嘩啦啦地短路了。

在我盡可能地集中精力進行手中的工作時,一串又一串的問題接踵而至:吳彥清,你現在會在哪呢?過得好不好?身邊應該已經有了心愛的她吧?你還記得我嗎?你會記得怎樣的我呢?我們還會相見嗎……

相見?不太可能吧!林凡,你又在做夢了。你要相信當年的離別就意味著訣別,彼此都刻意切斷了聯係,更何況你找工作時背井離鄉地跑出了幾百公裏路,親自湮滅了很多可能,不就是為了更徹底的訣別嗎?

好吧。那如果換作是現在,我們真有機會相遇,還會錯過彼此嗎?好想有部時光機,帶我回到過去,重新來過啊……

我又陷進迷茫的黑洞裏,找不到一絲明光了。

我嚐試默念屏幕上的文字,像複讀機一般,反複念著:“請各部門做好充分的準備,請各部門做好充分的準備……",字字都是字,卻讀不出其中的意思,接不出下一段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