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好藍。
浮雲,好閑。
可是,在天邊雲際那一輪紅日,為什麼血紅的那般耀眼?
地上的血跡,漸漸趨於凝結,身上的傷口,也不再汩汩湧血。
但是,殷離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如紙,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難覺,她的脈搏越來越雜亂無緒,生命的氣息越來越微不可聞。
無忌無力的坐在床邊,左手托著殷離的後背,右手緊握著她的手腕,暗自運著內力,將九陽真氣緩緩逼送過去,隻是無忌的心卻在不住的往下沉!
他再明白不過的察覺到,表妹的神色已漸漸渙散消弭,她的雙眼漸漸灰白無神,她的身體漸漸僵硬冰冷,自己縱然能以九陽真氣為她續得一時三刻的性命,但是以後呢?難道讓她這一輩子便躺在自己懷中,在心裏念叨著那多年前的小賊張無忌?
殷離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恍恍忽忽好似又重返那魂牽夢繞的地方——那是她遇見張無忌的地方:蝶穀!但這次見麵,是二人的初遇,在殷離心中卻又是最後的一次。
殷離突然陷入了另一份天地,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整個世界仿佛隻有她一人,她的心裏也是白茫茫、空蕩蕩,隻是回響著一個聲音:
我便是那小賊張無忌,我便是那小賊張無忌!
你快睜眼看看呀!
殷離心裏又是歡喜又是傷痛:真的便是那張無忌麼?隻是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我……
殷離微微張開的雙眼中隻有一個男人在焦切的低聲呼喊著,除了他,旁邊全是一片空白。
他在呼喊著什麼?殷離努力傾聽著,卻隻聽得到那一聲聲的回響。
無忌看殷離仍是一臉茫然,對自己方才的關切絲毫沒有聽進去,心中自然極為難過:她、她,真的便無藥可救了麼?
無忌心中正自愁苦著,卻感到手上突然一股大力一聳,急忙靜下心神,緩緩運氣,手在殷離腕上一搭,脈搏比之方才竟然強勁有力了不少,心中登時大喜,但一喜之後卻是擔憂:莫非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回光返照?這難道真是她生命的盡頭?!
“張無忌、張無忌!”殷離突地長身坐起,嘴裏喃喃的念道。這一突兀將滿屋的女人驚得臉色都是一變:早已萬念俱灰的馬蘭芝根本不願逃跑,被戴綺斯封了腿上穴道扔在一把木椅上;楊月瑩、趙敏與周芷若、小昭四人卻是又驚又喜,戴綺斯卻是與無忌一般的念頭,心下隱隱生憂。
殷離雖是醒來,神誌卻愈發的糊塗,一雙眩粲的大眼睛上蒙著淡淡一層迷霧,閃閃看著無忌:這男人,隱隱便是十年前的小賊張無忌呀!
“你、你真的就是張無忌麼?”殷離卻不敢相信,兀自睜大眼睛問道。
無忌伸手輕輕撫著殷離單薄瘦弱的雙肩,柔聲道:“蛛兒,我真是張無忌呀,”看殷離仍是遲疑不定,無忌心下禁不住湧起一絲酸楚,“你不記得麼?十年前在蝶穀那裏,婆婆帶著你……你要我跟你回這島上來,我以為你也是壞人,便……”無忌捧起殷離右手,呲了呲牙,便在她腕上狠狠咬下!
戴綺斯、周芷若、趙敏、小昭、楊月瑩,還有那坐在一旁冷冷看著無忌的馬蘭芝都是一般的驚愕!
無忌這一咬雖然不敢運起內力,但畢竟是鐵齒銅牙,雖然留下七分力道,卻仍使殷離腕上劇痛,渾身大震。
殷離倏然頭腦一熱,渾身血液禁不住熱烈翻騰起來,她撫著右手腕的淡淡齒痕,癡癡的望著無忌,喃喃道:“你、你,就是張無忌!你這個小賊,讓本姑娘找得好苦……”本是潑辣的責備,竟然使得殷離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了。
無忌心中泛起淡淡的甜意,再摸一摸殷離的脈搏,的確穩了下來,自己確實可以暫時放下心了,他拍了拍殷離瘦削的肩頭,剛要柔聲勸她幾句,心念一轉,卻是厲聲喝道:“你一個人哭哭啼啼作甚麼!再在這裏發瘋,我便把你趕出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