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兒和韋青一路同行,很快就發現旅途並不順暢,主要原因是沒有錢。
從韋青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他出在一個官宦世家,這次出門因為意外丟了盤纏,隻要回到長安,一切都不成問題,問題是怎麼回去。
走了兩天,他們路上沒有見到什麼人家,帶的幹糧隻吃了一天就見了底兒,好在小九兒在家時就習慣了在野地裏找吃食,能入嘴的她都識得。韋青劍術了得,隨手就打了兩隻野兔回來。剩下的事就交由小九兒處置,這個她倒是在行,三下兩下,兩隻肥兔子就在木架上滋滋冒油了。韋青愛幹淨,怕被煙嗆著,離得遠遠地看過來,小九兒被火烤得滿臉是汗,就嚷著讓他去取些水來。
韋青不情願的走開了,小九兒這才想起他剛說要把些鹽抹上去入味。韋青的包裹不大,隻一套換洗的衣服和些雜碎,雖然是落魄,小九兒還是挺佩服這個公子哥兒的,走到有河的地方一定要把衣服換洗了,讓風吹幹透了才收好上路,這做派氣度是學不來的。
小九兒翻出一個竹筒,打開塞子,一股說不出的腥騷氣息撲鼻,小九兒被嗆得噎了一口氣,忙把塞子堵好用力向遠處一拋,也不知是什麼調味料過期了,真真的影響食欲。
韋青慢吞吞弄了些水回來,兔肉已經香噴噴的出爐了。小九兒獻寶一樣取下一隻遞過去,韋青嫌棄地一撇嘴說:“去淨麵,看你這個樣子,吃都沒興頭!”
小九兒無力跟他爭執,一溜煙跑到河邊,這一照才看到,原來臉上摸了左一道右一道的黑灰,撲魯魯洗了幾下,又一溜煙跑回來,兔子肉剛剛好,肉質細嫩,她拿過來就啃。韋青看不下去了,把臉別過去,用一把鑲著紅寶石的銀柄雕花西域小匕首一片片把肉切下來吃。小九兒早見過他拿著這把小刀,隨身掖在靴筒裏,再窮也不肯發賣。
吃飽了,韋青又開始挑毛病,指使小九兒把要睡的地方清好,又讓小九兒弄些茅草擺在指定的地點,用火點了薰蚊蟲,這才整了整衣袍,慢條斯理躺下去。
小九兒隻覺得堵,忍不住問道:“如果沒有奴家在,這些是要韋郎親手來做?”
韋青白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有人服侍時就要享受,沒人服侍時就要會將就,我不與自己為難。”
小九兒這個氣啊,合則他就與她為難。小九兒在韋青身邊坐下,也打算往下躺,韋青可不幹了,麻利地坐起身,盯著小九兒,像看個怪物。
“咦?”
“還有什麼事吩咐?韋郎?”小九兒打了一個哈欠,沒好氣地問。
“誰讓你躺在這裏的?去那邊!”韋郎毫不客氣。
小九兒賭氣起身,跺了一下腳,大步走向另一邊,也不撿地方,往下一坐,氣哼哼地說:“這下滿意了吧!”
“做下人的,要知道進退,你這樣沒調教過的,到長安也是要吃大虧的。”韋青嘴裏依舊不饒人,“對了,你去長安是要唱歌,今夜月色正好,缺些情致,你且高歌一曲來,我到是聽聽,李兄能看中的人才,應該是好的。”
小九兒沒想到他讓自己唱歌,一時就慌了神,躺都躺不下去了,一時間老毛病就犯了,脖子似被人掐著,一聲發不出來。小九兒和韋青大眼對小眼看了半晌,韋青氣笑了。
“罷了,再瞪就天亮了,把你這牛眼睛收了吧!”
小九兒可顧不上他的語氣,能不讓她唱歌就好。可是躺下來,小九兒心裏又有些慌,她這個樣子,李龜年就肯收了她?是不是等見到師傅,就不怕唱歌了呢?小九兒輾轉思來,竟是不能入睡。
韋青那邊似乎也睡得不安穩,最後索性坐起來,小九兒記得剛剛要她唱歌的事,背著身裝睡。
韋青聲音響起時,小九兒吃了一驚。娘和五姐唱歌都是極好聽的,可是跟韋青的聲音比,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俗物。韋青的歌聲婉如天簌,在月夜裏縹縹緲緲,一時間天地都靜了,隻有一段悠遠綿長的傾訴。
“我心似明月,皎皎照君心。君行千裏路,我亦影隨形……”這隻曲子小九兒聽過,又似未聽過,她癡癡地坐起身,不知過了多久才覺出身上發涼,原來夜已深,韋青的歌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人也躺著不再動,應該睡著了。小九兒把身體蜷在一起,抱緊,臉上涼涼的,用手抹一下,濕漉漉的一片,或許是露水。
兩個人不是睡醒的,是凍醒的,許是不慣睡野地,韋青的眼睛有些紅腫,本來就是桃花眼,微腫的眼皮透著一點粉,沒有平日的犀利,恍恍惚惚的,更是俊秀逼人,小九兒幾乎不敢直視。
肚子裏沒食兒,走到太陽當午,兩個人就饑腸轆轆,小九兒四下尋摸著想找點吃的墊下肚子,韋青眯著眼睛向遠方看了看說:“快走,前麵有打尖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