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來越清醒,身體也醒了,餓,真正的餓,胃燒灼著,腸子鳴叫著拚命提醒。蘇朵才發現,長這麼大她還沒挨過餓。原來有時會想,如果自己長得不漂亮,是不是也跟那些鄉野間的孩子一樣,是眾多姐妹兄弟中的一個,一起爭搶鍋裏的一點米湯,穿得破舊,甚至吃不上飯。現在的她是真正的餓了,這滋味很難受,一時都捱不過,原來生命中這麼多委屈,她都隻是想象過,卻從沒有經曆,她活得太矯情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海市蜃樓,輕輕一碰,全散了,全散了。
蘇朵笑了,無聲的笑,眼淚奔湧而出。她已經不想死了,她要活,她要真正的活一次,不管是苦或是屈辱,都是她自己的,她不是玩偶了,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婢女對蘇朵的突然妥協並沒有太多驚訝,她們很快打開鎖,把蘇朵扶回床上,熱氣騰騰的參湯也第一時間送到了,兩個婢女用棉錘子輕輕敲打著蘇朵的全身,為她活血,一個婢女端著參湯一勺一勺的喂著。蘇朵半躺半臥,身後墊著厚厚的萬字團花錦緞枕,裏麵充斥著厚且柔軟的絲棉,還帶著香草的氣息。
婢女們進進出出忙碌著,蘇朵又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沒有人發現,蘇朵已經不是三天前的蘇朵了。她的眼睛變了,原本是紫藍色寶石般夢幻的眼眸,現在像蒙了層東西,變成淺紫色,目光冰冷刺骨。
臨幸蘇朵的少年是壽王李瑁,皇上和武貴妃的愛子,也是第十八皇子。蘇朵聽到這些後,不由得驚詫,表麵看上去毫無心機的寧王,辦事竟然如此周全。囚禁蘇朵的是武貴妃的弟弟,寧王從武信府中把蘇朵帶出來,如果是交還武信,於皇家體麵不妥,還成了共犯。交到宜春院,就把武信徹底得罪了。現在轉手送與壽王,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就是武信知道了,也是一笑而過,就這麼一個親外甥,寵還來不及,送個樂伎不過是小菜一碟。
仗著年輕,蘇朵躺上兩天就基本康複了,她急著想知道花奴的下落,那些婢女一個個都跟個啞巴似的,無論怎麼問都不開口。領頭的婢女叫麥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清秀,卻也不太出彩,幹活手腳尤其麻利。蘇朵就盯上她,軟磨硬泡,麥子擋不過她,隻好找個沒人時候低語道:“你隻管等吧,終有相見的一天。”這話說得蘇朵如墜迷霧,不過總歸是說花奴還活著,想到這裏,心裏暖暖的,眼中也有了淚,她把臉拱到枕頭上,把淚水磨進去,心裏想,都活著,這就好,這就好,我們的日子長呢,等我。
蘇朵倒有些盼著壽王過來,在他身上找到些轉機才是。
壽王李瑁卻遲遲沒有出現,他的身邊,不缺女人。
壽王是諸王子中封王最晚的一個,也是在宮中生活時間最短的王子。壽王來到人世時,他兩個哥哥一個姐姐的墳已經被青草覆蓋。武貴妃煎熬了十個月,終於等來這一聲啼哭,等到宮女把臉蛋皺巴巴的皇子抱到她麵前時,她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