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應了李龜年的話,下午就見茅大娘開始收拾西廂房。西廂房並沒有一直空著,緋衣的養娘阿來住在裏麵,這樣一來,她隻能收拾行李回了緋衣的東廂。
緋衣幾乎不和任何人來往,這一個多月來,小九兒見她的麵是有數的。除了必須參加的彩排,她都是關門閉戶,守在屋子裏不出來。
閑下來小九兒也好奇,那些近在咫尺又緊緊關閉的窗子後麵有什麼秘密,可不知為什麼,她總有些怕,不敢走上台階。
緋衣帶來三個人,瘦小的女孩是她從家鄉帶來的,名字叫石頭。阿來是宜春院指派的,據說是女伶,後來嗓子劈了,不能再唱,隻能淪為養娘伺候人。可不知為何,走到哪被嫌棄到哪,一直落不下腳,這是欺負緋衣是新來的,沒有什麼根基,硬把阿來塞過來。
五姐很快搬過來,雖然茅大娘跟李龜年說的是要養病的借口,可五姐過來那天,小九兒從她的臉上沒有看出一絲病容。五姐一頭鑽進西廂,當著小九兒的麵把門拉上,小九兒被隔在院子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心裏空落落的,恨不能搬去跟念奴擠著住,那裏有人氣兒,溫暖。
阿來搬回東廂沒幾天,一直安靜的東廂總算有了點動靜。小九兒和茅大娘滿臉興奮,伸著耳朵聽半天,一句沒聽到。小九兒也就罷了,李龜年早就教育過她,非禮勿聽,剛這樣已經破了規矩。茅大娘可不管那事兒,一個不留神就出去了。
晚上的飯菜很豐盛,李龜年陪皇上狩獵,皇上賜了一條獐子腿,他讓人給小九兒送進來,又絮絮叨叨補充幾句,嚐嚐鮮即可不要多吃,小心上火,也不要吃酒。
本來小九兒帶個婢女叫小憐的,茅大娘生事,非把她派去照顧五姐。那邊是八個女子同居,哪有婢女的地方,這事兒本來跟規矩不合,李龜年不想傷了小九兒的麵子,就找個讓小憐托病出了宜春院。這樣一來,五姐搬過來,就成了茅大娘照顧兩個女兒,心裏不痛快,也不敢說。
茅大娘嘀嘀咕咕在院子裏籠了一堆火,先把獐子肉放上去烤,很快就香氣四飄。小九兒有點坐不住了,穿上鬥篷出來看。
現在是深秋,夜風凜冽,站在火堆前,臉被火烤得熱辣辣的。小九兒心裏一陣異樣的波動,當年從桐州出來,和韋青不知多少次圍火而坐,隻是他沒一句好話,總是惡言相向,二人一路吵到長安。現在兩個人想好好說話了,卻再也沒有機會。她第一次明白念奴說的造物弄人是什麼意思。
小九兒看著火堆癡了,茅大娘忙裏忙往往烤肉上加作料,她撒了一遍西域來的孜然,登時滿院的香味。茅大娘拿出銅簽子,往肉上紮怕不進油鹽,突然她尖叫一聲,把孜然盒子向空中一拋,死死抱住小九兒。
驟然被拉出回憶,小九兒還有些懵,她定了定神,順著茅大娘哆嗦的手指去的方向看,原來有隻巴掌大的黑蜘蛛正爬過來,張牙舞爪向烤肉使著勁兒,隻是有火不敢靠前,顯然是被香味吸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