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你別走,留下吧。”
其實茅大娘早就不願意跟小九兒住,這個女兒一直覺得生分,雖然五姐那裏也是冷冷的,總歸娘倆個能把心眼使到一處,見阿來真過來住了,她就滿臉不悅滿心歡喜地搬走了。
過了一夜,小九兒才明白,阿來為什麼被嫌棄,真不是眾人過於矯情,阿來的呼嚕打得不是一般的響。
第一夜小九兒就熬成了黑眼圈。
阿來睡在裏麵的格子間,中間隔著厚厚的牆,可是她的呼嚕聲毫無阻攔的穿透過來。阿來的鼾聲很豐富,有時是尖厲的呼哨兒,像一隻令人生厭的鳥不停圍著耳邊盤旋。有時鼾聲突然停止,就在小九兒以為終於可以安枕無憂時,一陣轟隆隆的鳴聲從枕畔傳來,摧殘著她脆弱的神經。更多的是短且急促的哼喘,小九兒不知不覺就跟個節奏,把自己憋個半死。
兩天以後,小九兒已經神情恍惚,白天找到機會就睡,晚上差不多要瞪著眼睛熬到天亮。茅大娘和五姐隻顧著幸災樂禍,也沒人理會她。
李龜年要出門一段時間,臨走前來跟小九兒告別,見到她就嚇一跳,隻以為愛徒受了委屈,不絕口問到底出了什麼事。茅大娘走過來想說出實情,被小九兒狠狠瞪了兩眼,氣得翻著白眼就走了,隻當是好心沒好報,不用管閑事罷了。
“師傅放心,我好著呢,在宜春院誰敢欺負我。”小九兒安撫好李龜年,隻有找念奴的肩膀靠一下了。
念奴所在的品階是最忙的,這些女子沒有升入前頭人,但是唱功舞蹈都有過人之處,經常被各王府借出去給酒宴壯門麵,每日閑下來就要彩排,忙得幾乎見不到人。小九兒想念她了,就跑過去蹲守。這日念奴總算得了半日閑,從前麵回來,卻見小九兒躺在她的榻上呼呼大睡,再細看她睡中的容顏,實再是憔悴。
小九兒是把念奴當成真正的親人的,前後經過一講,念奴也發愁了。她們兩個小小的女伶,自己生存尚且艱難,哪有能力幫助別人。可物傷其類,也許等自己老醜的那一天,處境還不及阿來,能幫就幫一下。念奴想起在武信府時,閑來跟阿端學了很多養生的方子,有一個是治打鼾的,要用上等胡椒幾顆,煎水,涼後每日睡前飲一盞。
偏這胡椒是稀罕物,天竺國運來的,拿上一小袋就可以在長安換套房子,武信府上用起來自然不當回事,她們兩個如何去淘弄呢?
二人商議來去,又是幾日過去,小九兒實再挺不住了,拿了幾樣首飾央人出去換了十粒胡椒回來。茅大娘聽說此事,氣得跳腳的罵,小九兒隻做不知。
茅大娘賭著氣,自然不肯幫忙煎胡椒水,小九兒是幹活兒出身的,倒不怕這個,自己去走廊攏了爐火,用瓦罐放好水和胡椒親自煎煮。雖然已經入冬,這個冬天偏暖,一直沒有下雪,陽光好的時候,走廊又窩風,小九兒穿著厚重的外衣,被曬得睡眼朦朧,不知不覺頭抵頭廊柱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