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兒見闖禍了，本想開溜，可當時的氣氛想跑是不能的。她硬著頭皮走過來，乍著膽子抬起凍得通紅的小手，把皇上臉上的殘雪清理了一下。皇上一直凝然不動，一言不發。小九兒轉了轉眼珠，轉身慢吞吞向後走，走兩步，她又停下來。小跑著回到皇上麵前，把他胡子上的殘雪又抹了抹，最後在他的衣襟前輕輕拍了拍，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不成想地上有一段枯枝，小九兒退著正好絆上去，人摔了個仰麵朝天，正栽進剛掃出來的雪堆中，弄了滿身滿頭臉的雪。小九兒撲騰一下，沒起來，她隻覺得泄氣，又委屈又無奈，躺著沒有動。
離她最近的是個小婢女，隻有十來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一直在偷眼瞧她的動靜。見她狼狽，實再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本來眾人還忍，有人帶頭，都壓著氣哧哧笑個不停。皇上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大笑，院中笑聲飛出，驚起一樹寒鴉。
皇上親自走過來，把小九兒從雪堆中拉起來，笑著問道：“你是茅小九兒吧？”
小九兒隻見過皇上三次，還都是在酒宴上遠遠看的，突然見到真人，有些拘束，又剛出了這麼大的糗，她臉著紅，扭著小手，問話就答一句，不回話時頭都不敢抬。
“你師傅就這麼教你規矩的？還要朕哄著你玩兒？”皇上有些失望，看著生龍活虎兒的一個小人兒，進了宜春院就變成呆頭鵝，實再無趣。
“師傅教的規矩……”小九兒認真想了想，搖搖頭委屈地說：“可是皇上每次問話都不一樣，師傅又一一沒有教來。”
本來皇上已經起身，聽了這句不由得笑出來。
“來，你說說師傅都教了什麼？”
“師傅說，皇上人很好，不要怕。”李龜年確是這樣教小九兒的，可沒想到她會直說出來。
“噢噢，李卿是這樣評價朕的，還讓你不要怕朕。”皇上點點頭。小九兒有點慌，急忙解釋道：“不是不怕，是不要怕……”
小九兒愁眉苦臉說不下去了。
“那你倒是怕與不怕？”皇上被她說得好奇了。
“不管了，奴家也不知道，皇上自己說，要怕還是不怕呢。”小九兒撒起潑來，小臉一揚，活脫一個走街竄巷的小痞子。皇上乍見有些詫異，停下來打量小九兒。
這些日生活安逸，小九兒的臉蛋又鼓了起來，肉嘟嘟的嬰兒肥，眼睛又圓又大，眼神清澈純真，不帶一點雜質。皇上點了點頭，這眼神他見過，當年他愛過的女子，都有過這樣一雙眼睛，隻是最後都變了，他突然有些傷感，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小九兒心裏忐忑不安，不知皇上要做什麼。等半天見他一語不合轉身就走，偷著鬆了一口氣。雖然院子裏人很多，可都連大氣都不敢出，異樣安靜，小九兒的這一聲就有些誇張，皇上聽到了。
“看來你也是不歡迎朕過來。”皇上挪諭道。
“不敢不敢，這都是皇上的地盤，小九兒哪敢不歡迎，隻是皇上說話太溫吞，害得奴家心裏七上八下的……”小九兒越說越錯，幹脆撲嗵一下跪下去，哭喪著臉說道：“皇上，小九兒不會說話了，怎麼辦？”
皇上已經繃不住了，哈哈笑著轉回來，見小九兒的狼狽樣實再可愛，又故意板著臉逗她道：“你師傅有沒有說過朕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