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的病遲遲不好,念奴留在她的身邊,把當初對鄭國夫人的心全放在她的身上。武信娘子並沒有因為武惠妃和鄭國夫人都不在了,對阿端娘子怠慢,不管是用醫用藥,全是竭盡所能。
鄭國夫人在時,阿端娘子在她屋子旁邊的套間。鄭國夫人辭世後,大部分東西都陪葬了,留下些就擺在原來的屋子裏原封不動,以寄哀思。阿端娘子繼續住在原來的房子有些不方便,正好又病中,武信娘子把她給搬到中庭的一間院子,房間寬敞,采光好又保暖,適合休養。念奴也跟著搬過來,住在套間的小屋裏。
阿端本是沉默寡言的人,現在更加懶得說話,有時一天都不肯發聲。念奴最會體貼心思,也不多問,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這日阿端氣色看著好了些,扶著坐起來,沒要躺下。念奴略放下心來,拿出兩個睡袍去窗下補,這是阿端穿舊了的,因為舒服舍不得扔掉,有些針線掉了,念奴一針一線補回去。
陽光被窗棱切成很多格,鋪下來,像一截一截不相幹的往事。念奴不知不覺間輕輕哼唱起來,還是鄭國夫人活著時愛聽的俚調,空靈悠揚。阿端本來靠在枕上,聽著聽著,眼睛就亮了。
“念奴。”
念奴聽到阿端突然開口,嚇一跳,忙過去察看。
“念奴,我想了一下,你還是要回宜春院的。”
“阿端姐姐,念奴在這裏陪著你,不好?”阿端的話把念奴嚇了一跳,阿端安撫道:“我不是賭氣,是說真話。其實你跟小九兒寵姐都不同,你就是為了唱歌而生的,如果把你留下,真是暴飧天物。你且好生呆著,我自會安排。”
念奴垂頭無語,她想回宜春院,一是放心不下小九兒,二也真的是不甘心。同樣奔著宜春院來的,就她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出來了,白走了這一趟。
李隆基的心裏長了草,寵姐種下的因,已經結成了果。他一直糾結,跟自己爭鬥,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有非份之想了,他想要壽王妃,這個兒子的女人。
因為焦慮,他寢食難安,脾氣越來越暴躁,寵姐的香味再也不能暖他了,見到她隻會讓他更加狂暴。寵姐是咬著牙在忍受,她看著大唐最了不起的男人,從睿智理性走向毀滅,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享受報複的快感,成了寵姐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隻是李隆基能堅持這麼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從那日在她的宮中見過壽王妃,李隆基把以後可能相遇的場合都回避了,寵姐把這些歸結於李隆基尚存的羞恥心,武惠妃屍骨未寒,奪走她愛子的娘子,實再有些說不過去。隻是寵姐萬萬沒想到,李隆基怕的竟會是小九兒。
李隆基已經很久沒有去小九兒那裏了,麵對小九兒無邪的眼睛,他會有愧色。如果有一天,小九兒問他,壽王妃不是你的兒媳嘛?怎麼會成為你的妃子?他會無言以對。在小九兒的麵前,他願意做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做一個讓小九兒仰視的人。在別人麵前,他可以任性胡為,因為他是皇帝。這是他怎麼弄不懂的地方,他把小九兒當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