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卿坐在轎子裏,鳳冠霞帔卻掩不住愁眉深鎖。即將麵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以後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她心中雖然仍舊傷痛,卻不得不開始考慮即將到來的不可預計的生活。她雖然才十六歲,然而此時此刻,卻一點小兒女的心思也沒有,對於肖雲飛完全不抱希望。在莫府的時候就經常聽聞肖雲飛的各種風流韻事,一個不務正業日日眠花宿柳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憶卿覺得不可思議,但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三天來,憶卿足不出戶,任由自己沉在悲傷中,除了蔚然和深秀誰也不見。幾個姨娘得了莫青雲的吩咐,並不曾來探視。憶卿獨自承受巨大的打擊。誠然,一個年方十六的姑娘,從小在家中與母親相依為命,父親從不給予一絲笑容一點關心,母親眉宇間時常含著清愁,下人個個趨炎附勢,幾個姨娘更是逮著機會就要打壓一下這個對她們沒有任何威脅的嫡女。是的,憶卿自小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
幸而母親雖然常常傷懷往事,對這個女兒卻關懷備至。母親精通琴棋書畫,都教給了女兒,平時可看書彈琴以消磨時光。憶卿本來十分依賴母親,然而兩年前母親離世一下子讓她堅強起來,母親臨終前用那樣淒楚不舍的目光看著她,憶卿發誓自己一定會好好地活著,母親才在不舍中閉目長逝。
窗外鑼鼓聲聲,送嫁的排場和豐厚的嫁妝招來很多路人觀看,更是引起許多年輕姑娘的豔羨。很快就到了肖家,喜娘將她攙下轎,儀式紛繁冗長,憶卿形同木偶般地任由喜娘擺布,直到儀式結束送入她和肖雲飛的新房。
憶卿靜靜地坐在床沿上,室內已經隻剩她和肖雲飛。肖雲飛站在床邊,冷冷地看著這個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心中對父親不顧自己強行安排的婚事十分氣憤,連帶地對這個已經成為自己妻子的憶卿心中不忿,想起那個柔情似水的人又添了幾分抑鬱和愧疚。
憶卿見他久久不語,心中奇怪,但礙於禮節,隻得坐著,心情卻開始緊張起來。肖雲飛罵完父親和莫青雲以及憶卿,一把抄起喜秤粗魯地撩起蓋頭,冷冷道:“我告訴你,我是被逼著娶你的。以後我的事你不用過問,你最好給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足你的賢惠樣子就行。其餘的事別窮操心,反被人厭。你自己就寢吧。”說完,反身出去帶上房門,卻聽得外間窗戶輕輕一響,人已經不見了。
憶卿愕然,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嫁過來丈夫竟然在新婚之夜偷跑出去,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去了哪。不過卻也鬆了一口氣,如此也好,以後大家相安無事,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不用鬧什麼糾葛。憶卿心中長舒一口氣,自己洗了臉和衣躺下,默默地想著心事,慢慢入睡。
第二天一早,窗子又是一響,憶卿想來眠淺,警覺地向外看去,卻見肖雲飛開門進來,看了她一眼,什麼也不說,從櫃子裏拿了衣服出去。憶卿心中一怔,覺得有幾分好笑,這麼說,以後便這樣過日子嗎?剛剛想著,蔚然和深秀已經端著水進來準備服侍她起床,二人見憶卿嫁衣未脫,都感覺奇怪。
憶卿微微一笑說:“看,我們想過的日子來了,肖公子要我不要管他,而且看起來他也不打算管我,以後我們三個就安心過日子吧。隻是這件事你們不要說出去,否則就沒有清閑日子過了。”蔚然難受地看著憶卿道:“小姐,你怎麼這麼平靜啊?姑爺這樣對你難道你不生氣嗎?”深秀打斷她的話說:“姑爺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以後就這樣,省的小姐受那些閑氣。我們就這樣每天服侍小姐,還像從前一樣不好嗎?”蔚然聽了,心中仍是難受,看到憶卿和深秀淡然的樣子,也就釋懷了。
肖家人口不多,主子隻有肖雲飛的父母和肖雲飛,肖雲飛還有一個姐姐,四年前嫁給了三皇子,其餘的都是下人了。現在,有多了個憶卿。新婚第一天,憶卿去給二老敬茶,肖夫人頗為和善,甚至對憶卿有點歉然,對她說:“雲飛的性子不太好,你多包容他,別跟他計較。”憶卿微笑著得體地說:“出嫁從夫,憶卿懂得的。”一旁肖雲飛心中放下一塊石頭,這個女人還算知趣。肖太師則是眼光複雜看著憶卿,接過茶,隻說了句:“以後就是肖家的人了,肖家不會虧待你。”憶卿規規矩矩地低頭答是。
肖家雖是高門大戶,規矩卻不多,憶卿不用和公婆一起用餐。肖太師和肖夫人在自己的梅院裏吃飯,憶卿的蘭院裏也有廚房,肖雲飛是經常不見蹤影的,憶卿往往都是和蔚然深秀自己吃飯。肖太師忙於朝中事務,不需要憶卿晨昏定省,平時憶卿也就是向肖夫人一個人請安。肖夫人對於憶卿十分喜歡,常常主動到憶卿的院子裏找她聊天。一來二去,憶卿也喜歡上這個慈和的長輩。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憶卿想,自己以後就這樣了,就這樣吧,也不錯。然而這僅僅是她自己的想法,整個京城卻因為她的娘家和夫家表麵上的聯手而波詭雲譎。